現場有些寂靜,一雙雙或擔憂或淡漠的目光都落在陸然身上。
陸然則看著安晴,清麗的容顏微微泛著病態的蠟黃,那雙清澈寧靜的眼眸緊緊闔著,似與世界隔絕。
曾經的種種,又在腦海中浮現。
有時候,總以為經歷了諸多失望和傷害之後,那些情愛會變淺變淡,卻不知,當面臨生死的時候,才發覺,那已刻入骨髓的愛豈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淡薄,又豈會因為誤會和分割而消逝。
分分合合,彼此折磨傷害,只會讓愛,愈來愈深,已與生命共存。
昔日愛恨情仇,終究不過一個愛字。
他還那麼愛她,那麼捨不得她。
但是,面臨國家大義,他卻不得不捨下她……
陸然捏了捏眉心,眼睛輕輕闔著,眉宇的輕蹙表面他內心痛苦的掙扎。
他緩緩睜開眼,眼圈裡有淡淡血絲,目光堅定,卻又蒼白,惶恐。
「哪怕是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也不能放棄,是不是?」陸然輕聲說道,他看著上官靜琬,悲哀地帶著一絲渺茫的期望,「靜琬,麻煩你了。」
這,便是他的決定?
上官靜琬很難過,她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讓他放棄了安晴,可,即使是關係全球未來的大事,又為什麼,被犧牲的總是女人?不過因為她還愛著他,她便注定要被犧牲嗎?「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上官靜琬不再做聲了,這是他的決定,她無從干涉。不過是覺得可憐,可歎。
秦沐拍拍他的肩膀,輕微的低歎。他無從勸慰什麼,只能給他以支持的力量。
此時此刻,蘇洛對安晴,才真的有了一種特殊的感情。
之前她對安晴,不過是陌生人的態度,哪怕是知道三哥喜歡她,也不過多了一分關注而已,後來蘇家接二連三的出事,二哥叫她找安晴,說安晴會護著她,她也的的確確擔心著自己,她對安晴,也的的確確有一分朋友的感覺。
但此時,知道她被自己最愛的男人放棄了,她不是嘲笑安晴愛錯人,付錯心。她知道,如果三哥還活著,哪怕是用毀滅地球的事來威脅他,他也絕不會放棄安晴的。
她只是為安晴感到難過,為她傷心。把她當成家人般,以她的感受而感受著。
蘇洛哀涼的目光落在安晴虛弱的臉龐上,看到她眼角,淌下一滴清淚。
「安晴哭了。」蘇洛吃驚地出聲,立刻將眾人的目光都又引至安晴身上。
安晴哭了,她的的確確哭了。
她雖然看似暈倒昏迷了,可她神智還清醒得很,耳力也還好得很。
聽到陸然放棄了她,即使知道原因,即使她能體諒理解,即使換做是她,她也會做同樣的決定,可她的心依然痛著,她依然痛苦地落下了淚。
想起伊東那時接的電話,曹天嬌說她可能懷孕了,伊東那麼陰狠殘酷沒人性的人,哪怕是他只當曹天嬌是個床伴,哪怕他知道,他離開片刻,或許會給他帶來毀滅性的打擊,他卻依然義無反顧地陪曹天嬌去醫院做檢查了。
多麼蒼白的比較啊……
陸然,那可是說愛她甚過生命的人啊……
有人說,女人一句「我想要的其實很簡單」之中的簡單不亞於一本大不列顛百科全書。
但是,女人要的,其實真的很簡單。
不過是希望她愛的那個人也深深愛著她,無論順境逆境,都能攜手,互相扶持,永不放棄彼此。
她知道,她不能怨怪陸然。
只是心的感覺,她也控制不了。
她不怨不恨不怪,可她就是覺得難過,覺得傷心啊……
幾人看著安晴的淚珠一顆顆的,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忽然就明白了。她是聽到陸然放棄了她,才會這麼傷心的吧。
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陸然。
陸然本就有些蒼白的臉,幾成死灰。
那雙曾經風華瀲灩的溫潤深邃的黑眸,猶如末日降臨,整個世界都成灰暗,沒有一絲光明。
心,已經麻木,沒有疼痛,沒有愧疚,只剩哀漠蒼白。
一片壓抑地人無法呼吸的寂靜中,卻聽蘇洛突然道,「如果安晴能聽到我們說話,那她跟我之前的症狀倒挺像的,只不過我是睜著眼睛,她是閉著的。如果是相似症狀,或許毒藥解藥也相似,我才服了解藥不過一個小時,用我的血做一個詳細檢查,應該對研究解藥有效吧。」
在這一片可怕的寂靜中,上官靜琬聽到她的話,微微鬆了口氣,眉頭卻仍微微皺著,「這一來一去,恐怕一個小時也不夠,不過試一試,總是好的。」
一直沒有說話的冷弋瞧著蘇洛,瞧出她對安晴真誠的關心,終於開口道,「找無名吧,他應該有辦法。」
「可宗主他……」蘇洛說了一半的話被硬生生打斷——宗主可是想殺安晴的,他怎麼會出手幫忙呢?
冷弋明白蘇洛的顧慮,解釋道,「無名的未婚妻是安晴的好友,就算他不肯幫忙,他未婚妻也是要幫忙的。」
蘇洛瞪了瞪眼睛,宗主,他那麼冷情的人也會有未婚妻?會為了未婚妻管閒事?太不可思議了。但她知道,此時不是好奇的時刻,嚥下了心中的驚訝,看著冷弋打電話。
上官靜琬看了看冷弋,又看著陸然,如果那個叫無名的當真這麼厲害,還需要她幫忙嗎?
陸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安晴,輕聲說,「兩個辦法一起試吧。」
上官靜琬點點頭,「蘇小姐,我們走吧。」
剛至門口,一個醫生模樣的人不經意地朝病房裡面看了眼,看到陸然,臉上帶了絲喜色,「陸市長,在這兒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陸然的眼珠子轉了轉,看著那醫生,有一刻的茫然。
醫生立刻自我介紹道,「我是陸太太的主治醫生,她這兩天狀況不太好,情緒很不穩定,您要是空的話,去看看她吧,她很想見您,您去了,對她的病情會有很大幫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