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幾單案子,不是不能動用自己的力量去查,而是,他,他竟然害怕著查出來的結果……潛意識的,他其實也懷疑著母親,可他還奢望著安晴能平心靜氣地接受所有的不公平,能夠好好的和母親相處。
他厚此薄彼!他是有多自私啊!
可他能怎麼辦?一旦他著手去查,如果真是母親所為,她是一定會接受法律的制裁的!
一個是生他養他的母親,一個是他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女人。他只想著母親是長輩,只求安晴能多擔待一些,凡事有他在,總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可他現在才明白,他給安晴帶來了多少危險!
他不僅是安晴傷心的根由,他對她的愛,更是給她帶來滅頂之災的罪魁禍首!
安晴不去看陸然糾結痛苦的表情,只閉著眼享受月光浴;
宿泱在一旁看似無聊地玩著把玩著他的新手錶,偶爾會瞥兩眼憋得臉色發青的陸然,好看的唇形微微揚起冷漠的弧度。
陸然心中長歎,別無他言,「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安晴眼皮動了動,終還是沒有睜開眼。
——
蘇洛兩隻手都受了傷,沒辦法開車,只能打車去了一家地下醫生的住處。
干地下醫生這一行的,自然是知道不該看的絕不看,不該記得的絕對要忘記。何況蘇洛又不是才做殺手,自有一套化妝技巧,叫人根本認不出她來,只是她現在雙手受傷,效果有點差強人意。
好在那醫生從頭至尾都沒有抬頭看一眼。蘇洛才放心了些,她雖是殺手,但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是不會殺無辜的人的。
漫長的一個小時過去,蘇洛手腕上的兩顆子彈都取了出來,醫生給她包紮好傷口之後,低著頭退了出去。
蘇洛從病床上坐了起來,看著被雪白紗布包裹地嚴實的雙手,禁不住苦笑。她是一個殺手,須知對一個殺手而言,信譽是有多麼重要,多年來她從未失手,宗主也放心讓自己去殺一個熟悉的人,但如今卻因她的大意,不但沒有完成任務,還身負重傷,也不知宗主會如何懲罰她!
想起宗主對組織內沒完成任務的人的懲罰,饒是蘇洛這般冷厲之人,也是一陣膽寒!
「你心軟了?」突然而然的聲音嚇了蘇洛一跳,她陷入自己的沉思有多深,竟然未察覺有人逼近?!
蘇洛手頭沒有工具,她順勢抄起一把手術刀,轉頭看到來人時,她驚訝的丟了手術刀。
許是這一場秋雨之後,天氣轉寒,來的人穿了一身黑風衣,領子豎的高高的,幾乎遮了他半張臉,他頭上戴了頂黑色紳士帽,壓得很低,加上他自己也微低垂著頭,使得蘇洛幾乎看不到他的臉。
然而這樣熟悉的打扮,熟悉的氣場,只需一眼,蘇洛就認出他了。「宗主……」她眉眼裡閃過懼怕,那張俏臉雪白,也不知是因為手上的傷,還是因為眼前這個人。
蘇洛動作敏捷,想要從病床上下來,來人輕輕抬手,示意他不必下床,她才怯怯地坐在原地,不安地看著他。
來人抬起了頭,那是一張極為平凡的容顏,平凡到蘇洛每次見過他之後都會忘記他的容貌。但這樣一張普通的臉上,卻有一雙極有風致的眼,那是一雙無論是誰,只要對上一眼,就會深深淪陷的眼睛。
這雙眼睛是單眼皮,形狀很是普通,但是眼形不小,眼珠也是最常見的棕褐色,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但就是這樣一雙最平凡普通的眼睛,似是吸納了整個宇宙般深沉。
但這樣一個國際排名第二的冷血殺手,這樣一雙深不可測的眼,卻有著讓人無法抗拒的溫暖,就好似,那燦爛陽光就從這雙眼睛裡散發出來的一樣。
每每望著這一雙似乎含著溫暖笑意的眼睛時,蘇洛都會忘記這個人的真正身份——脾氣最溫和,手段最暴戾,身法最詭譎的殺手無名!
無名在病床上坐了下來,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裡,看看隨意的形態和溫潤的側臉,就像是鄰家大哥在關切小妹妹一樣。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無名語氣平淡,卻像這場不大的秋雨,透著浸入骨髓的寒意。
蘇洛心中微抖,咬了口瑩潤的唇,「我雖然是有點內疚,但絕沒有心軟,只是我沒想到會有人在暗處幫她。」
「暗處?」雖然疑問,但無名的口氣依然平淡地沒有一絲波瀾,「看清是什麼人了嗎?」
蘇洛下意識地搖頭,但一想到無名根本就沒看她,又立刻道,「我根本就沒看到人,他應該離我至少有二十米遠。他的槍法極快極準,我毫無還手之力,所以中了兩槍之後我就走了。」
無名彎了彎身子,似乎在看著地板,整個人幾乎都縮在風衣裡,「毫無還手之力?如果只是她的保鏢,應該沒這麼厲害——」他忽然,徐緩地轉過頭來,看著臉色雪白的蘇洛,「你的槍留在現場了?」
蘇洛畏懼地低下了頭,不敢去看他溫暖的眼眸,貝齒咬著下唇,幾乎滲出了血絲,然後點頭。
無名似乎並不意外,「她認出你了?」
蘇洛唇咬的更緊,似是用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話來,「我跟她說話了,她,她知道我是誰了。」
無名沒有什麼意外的表情,只是伸出了手,握著蘇洛的手,蘇洛身體微微顫動,看著他指節分明,修長微粗的手指在紗布上摩挲。「你要記住,一個殺手,絕不可有婦人之仁,絕對不能有任何感情,哪怕是對自己的至親也不可以有,否則你就不配做殺手——自然,一旦你放棄了殺手的身份,會有更多的殺手娶你性命!你的哥哥們能護你一時,未必能護你一世」
蘇洛的手顫了一下,咬著牙問,「宗主,您打算怎麼處罰我?」
無名輕笑一下,低沉的聲音透著朗闊,就像蘇洛怎麼都想不明白,明明看起來是個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怎麼就成了第二殺手了呢?「處罰又不是什麼好事,你這麼著急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