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龍種   問情歸處 第二百五十九章 門主
    明宛瑤斷得果決,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決定要與夏子鈺保持距離,免得雍涼國破,而她也受到牽連。

    沐歆寧見此,輕笑道,「皇后娘娘就不怕這急報作假,或許本是虛驚一場,但你卻為此丟棄了國母之位,豈不可惜。」

    「沐歆寧,你不是口口聲聲說願與他同生共死,怎麼,你也害怕了。」若非到了危難關頭,夏子鈺又怎會連夜召見朝中大臣議事,明宛瑤冷笑道,「沐歆寧,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真實意圖,你根本就是想趁機殺了我。呵呵,等幾日之後榆中城被圍,你沐歆寧武功高強,想要什麼時候逃離簡直易如反掌,但我呢,不會武功,就只有等死。」

    夏子鈺雙手緊握,親耳聽到了此生呵護了半世的女子,居然是這種自私自利的小人,忽然呵呵笑了起來,真是諷刺,諷刺之極!

    「鈺……」明宛瑤有些害怕,哆嗦道,「我只是……只是不想死,但你要相信我,我這輩子真的只愛你一個人。」

    「滾!」怕是只愛權勢富貴的他吧,夏子鈺怒喝,雙目陰狠,「明宛瑤,朕不殺你,你馬上給朕滾,滾!」

    明宛瑤嚇得瑟瑟發抖,眼前這個相識了十多年的俊美男子,這一刻竟然是這麼的可怕,帶著嗜血的陰霾,令人看了毛骨悚然。

    但她也顧不了害怕,再一次問道,「你答應我的那些……」

    「朕不是你,答應過你的,一定不會食言。」夏子鈺拂袖,喚來宮中侍衛,將明宛瑤拖了下去。

    「夏子鈺,你忘恩負義,別忘了當年是我救的你!」明宛瑤仍不知悔改,又一次拿起當年的恩情要挾道,「你忘恩負義……」

    沐歆寧在心中微微一歎,對夏子鈺也有些失望,他終是不忍心殺了明宛瑤。倘若今日不是榆中城危,明宛瑤按耐不住,是不是他就會縱容明宛瑤一生一世;倘若換做是她,背叛了他一次又一次,他是不是立即就會殺了她;倘若明宛瑤一心待他,那她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機會……她與明宛瑤之差,真的只是來晚一步嗎?

    夏子鈺看著沐歆寧,幾次欲言又止。

    「寧兒!」見沐歆寧轉身就走,夏子鈺慌了,下意識地伸手攔住了她。

    沐歆寧明眸如水,平淡得近乎沉寂,不起一絲波瀾。

    夏子鈺心中忐忑,低頭道,「我……錯了。」

    後面兩字,輕若蚊蠅,若不細聽,根本就聽不到。

    沐歆寧嗯了聲,還是不說話。

    他都認錯了,這個女子竟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難道非要讓他這個一國之主跪下來求她,夏子鈺咬了咬牙,撩開袍角,作勢要下跪。

    「你做什麼?」沐歆寧皺眉,扶住夏子鈺,又惱又恨道,「夏子鈺,你無賴!」

    「我就知道寧兒你捨不得。」夏子鈺玩世不恭地一笑,心中郁氣一散,俊美如儔的臉龐愈加妖嬈絕代。

    沐歆寧狠狠踩了他一腳,淺笑道,「回去跪。」

    啊?夏子鈺當即臉上笑容一頓,「真要跪。」

    「國主金口玉言,答應過的,一定不會食言,不是嗎?」拿剛剛他對明宛瑤的話再來堵他,夏子鈺百口莫辯,他就知道沐歆寧不比明宛瑤,三言兩語絕對哄不住她,花言巧語更是自尋死路。

    「好啊,如寧兒所願,我們回去跪。」夏子鈺忽然又邪邪地一笑,看著沐歆寧心生疑惑,這個好色之徒,不會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兩人並肩而行,沐歆寧走了幾步,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當場停步,指著夏子鈺罵道,「你明知賀蘭槿不懂行軍打仗,你還讓他去送死!」

    「這不還有水秋容嗎。」夏子鈺放低了聲音,有些心虛。

    「所以……你是根本就沒打算守住易州。」沐歆寧心驚,四十萬的敵軍圍攻,雖然是難以抵擋,但也不至於這麼快就失陷,除非是夏子鈺一開始就放棄了這座城池。

    夏子鈺偷眼看了盛怒之下的女子,小心翼翼地道,「雍涼之地廣袤無邊,一旦等四十萬的敵軍深入,豈不更容易對付。」雍涼國戰敗,四十萬大軍自然會乘勝追擊,但戰線拖得越長,於吳王而言,卻不是件好事,吳王的封地遠在江南,倘若有別的諸侯王趁此機會圍攻吳郡,吳王就難免要顧此失彼,得不償失。

    「夫君深謀遠慮,妾身佩服。」怪不得裝病躲在寢宮,騙得賀蘭槿甘願替兄出征,卻又怕賀蘭槿守不住易州城會自殺,就讓水秋容也跟了去保護賀蘭槿,沐歆寧沒好氣地道,「水秋容受了嚴重的箭傷,生命垂危,倘若她有個好歹,夏子鈺,我看你這回拿什麼補償賀蘭槿!別跟我說,你又想再賜一個王妃給賀蘭槿。」

    「寧兒,你又說到哪裡去了,有華亭郡主賀蘭薇的前車之鑒,我哪敢再亂點鴛鴦譜。我是看二弟與水秋容兩人這五年來毫無進展,說是夫妻,卻一直都是分房而睡,人前倒還相敬如賓,但聽王府的下人說,這兩人連換件衣服都避著對方,尤其是二弟,彷彿是真將水秋容當成了自己的姐姐,以禮相待。」對於賀蘭槿與水秋容,夏子鈺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他將自小就親如姐弟的兩人湊成了夫妻,姐弟之情要硬生生轉成夫妻之情,還要讓賀蘭槿同他一直視如親姐般敬重的水秋容歡好,想想就尷尬,別說是賀蘭槿,就是他也極難做到。

    女子成了親,就是一輩子,再加之水秋容又是個嚴守禮法、三從四德的女子,要她休夫再嫁,自然是不可能,沐歆寧歎氣道,「經此一戰,但願他們夫妻兩能有轉機,最終開花結果吧。」

    「娘子,那我們呢?」夏子鈺傾身上前,灼灼的目光,看著沐歆寧玉頰染紅。

    「我們什麼。」沐歆寧故作不懂,「我可沒說要原諒……」

    微涼的薄唇霸道地貼了上來,將沐歆寧未完的話全部吞沒,沐歆寧素手出招,夏子鈺更快,摟住沐歆寧的纖腰一用力,便一起跌落在了地上。

    「還不放手!」沐歆寧低嗔,他當了五年的一國之主,怎麼還是一身邪氣,隨性而為,世間的禮法與他眼裡,形同虛設。

    「比起當日的漫天黃沙,這裡似乎是……高床軟枕了。」溫熱的氣息迎面而來,夏子鈺俯身壓在了沐歆寧的嬌軀上,曖昧地道。

    沐歆寧倏爾變得面紅耳赤,當年她怎麼就一時意亂情迷,將自己的第一次給了他,而且還是在無邊無垠的荒漠之中。

    遇上他,果然是清譽盡毀。

    熾熱之夏,單薄的衣衫濕透,沐歆寧若隱若現的身姿,還有羞惱時的嗔怒,皆引得夏子鈺情難自禁,他慢慢低頭,附在沐歆寧耳旁,低沉的嗓音帶著幾分醉人與蠱惑,「寧兒,為我生個皇兒吧。」

    沐歆寧聞言,當即清醒過來,一把推開他。

    哈哈哈……,夏子鈺開懷大笑。

    倒不是夏子鈺重男輕女,非要有個子嗣來承繼皇位,只是見乖女兒性情極像自己,喜怒無常還難以伺候,心想若有個如沐歆寧這般性子的兒子,卻也不錯。

    當然,夏子鈺可不敢再想有個如小暖暖這般滿身邪氣的女兒,萬一還是隨了他的性子,他早晚是要被自己的乖女兒氣死。

    醫谷主人若能改邪歸正,安分守已,那就不是世人聞風喪膽的醫谷主人了。夏子鈺這一笑,沐歆寧自然明白他又在戲弄她,一如當年。

    細算浮生,這一步步走來,竟猶如隔世,身邊的男子天生的命犯桃花,雖有著令天下女子癡迷的俊美臉龐,但卻不是個能攜手一生的夫婿上選,但因緣際會碰上了,也愛上了,不認命也不行。

    「夏子鈺,日後……我們就這樣吧。」抬頭望天,蒼穹蔚藍,沐歆寧清冷的聲音帶著幾分柔和。

    「好,就這樣。」夏子鈺的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慎重,眼中的情慾漸退,這一生還很長,而他,有的是時間,來融化她那顆淡漠的心。

    宮苑深處,灌木之中,兩人毫無顧忌地席地而坐,憶及當年種種,皆相視一笑。

    但另一處,一輛已出了宮門的馬車,卻被十幾個黑衣護衛半路攔下。

    「小公主,你的國主爹爹已經答應放了我,難道你要違背你國主爹爹的旨意。」明宛瑤掀開車簾,有恃無恐地道。

    持劍的黑衣護衛恭敬地退到一旁,一道小小的身影漸漸地出現在了明宛瑤的眼中,明黃色的小錦衣,小步伐邁得沉穩,卻有幾分閒庭信步地優雅,抬起稚嫩的小臉,男童裝扮的暖暖小嘴勾起一抹天真無邪的笑,「一次不忠,百次不容。放過你的是國主爹爹,與本少城主何干。」稚嫩的聲音乾淨地猶如聚集了天地間所有的靈氣,但說出的話,卻讓明宛瑤頭皮發麻,驚恐萬分。

    「你……你想殺我?」明宛瑤不敢置信地跌坐在馬車內,一個五歲的孩子,小小年紀竟然身上帶著殺氣,太可怕了。

    不,不可能,一個才五歲的孩子,怎會如此心狠手辣。

    「是誰,是誰教你的!」明宛瑤驚懼地喊了起來。

    「殺!」

    清脆的童音帶著幾分威嚴,沐少城主抬起白白胖胖的小手,摀住了雙眼,只見一道銀光閃過,明宛瑤啊的一聲慘叫,然後重重地摔下馬車,一劍斃命。

    睜開清澈的小眸子,暖暖掃了眼那名送明宛瑤出宮的侍衛,那嚇得臉色蒼白的宮中侍衛如臨大敵,磕頭求饒,「小公主饒命!」

    「你認錯人了。」小暖暖冷聲道。

    那名宮中侍衛當即反應過來,「多謝小公子高抬貴手。」便從地上爬起,落荒而逃。

    「小主子為何不殺他。」一名老嫗不知從何處走了出來,朝小暖暖行了隆重的跪拜大禮。

    「為何要殺他。」沐少城主高傲地抬起頭,與沐氏一族的巫神顧婆婆對視,顧婆婆滿臉皺紋,高深莫測地笑了。

    「小主子要千萬記得,居上位者,心懷天下,卻決不可有婦人之仁。你知道當年為何你的國主爹爹在暗中殺了賀蘭老夫人,卻惟獨不殺你的二叔賀蘭槿。」

    小暖暖搖了搖頭。

    「因為你的二叔至始至終都不知道是你的國主爹爹殺了他娘親。」顧婆婆慈祥地撫著小暖暖的頭,循循善誘,「要想留下一個人的命,又不想兄弟相殘,你國主爹爹的法子卻是最好的。小主子,您明白了嗎?」

    明宛瑤今日離宮,是迫不得已,倘若一旦得知榆中城化險為夷,難保她又再一次厚顏無恥地前來糾纏,夏子鈺雖不會再心軟,但看在賀蘭禎的面上,多少會有些顧慮,而賀蘭禎有這麼一個娘親的存在,即使不會與小主子作對,但畢竟是由明宛瑤所生,這母子親情豈能說斷就斷,倘若明宛瑤再從中挑撥離間,一場皇家兄妹相鬥終難免。

    「暖暖這麼做,是不是也救了賀蘭禎一命。」沐少城主似懂非懂地道。

    「小主子真聰明。」

    顧婆婆牽起暖暖的小手,在小暖暖耳邊低語了幾句,小暖暖點頭,對一旁的十幾個黑衣護衛吩咐道,「別留下痕跡。」

    「是。」十幾個黑衣護衛下跪,齊聲道,「恭送門主。」

    孺子可教,顧婆婆一臉欣慰,她們沐氏一族的少主,可不單單是雍涼國的小公主,而且還是無相門新一任的門主,試問百年來,有哪一任的無相門門主是良善之輩,若非當日李伯延那隻老狐狸不小心說漏了嘴,否則她也不敢相信,少主小小年紀竟坐上了那傳說中神秘的無相門門主之位。

    「顧婆婆,外邊為何是子承父業?」想起明宛瑤曾罵她小孽種,說她不過是個公主,是個和親的命,將來的國主之位一定是賀蘭禎繼承,沐少城主氣得握緊了小拳頭。

    「小主子想當國主。」顧婆婆反問道。

    沐少城主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不想。」

    「不,小主子日後一定要當國主。」蒼老的聲音又一次誘導。

    「不當。」稚嫩的童聲回絕地果斷。

    「當了國主,小主子便能保護城主了。」

    ……

    一老一少的身影逐漸遠去,而一襲小錦衣的暖暖第一次以門主的身份,出現在這十幾位無相門的黑衣護衛面前,雖小小年紀,但她與生俱來的貴氣與威嚴,卻震懾了這些無相門中的人,他們的門主真的是個五歲的小女娃嗎?

    帶著滿腹疑惑,面面相覷的黑衣護衛們,及至十年後,小暖暖長大成人,也依然認定當初他們看花了眼,雍涼國的國主,怎麼可能是個女子。當然,這也與暖暖自此後一身男裝有關,長大後的沐少城主,白日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主,君臨天下;到了晚上,卻是一襲白衣,笑起來清艷脫俗,卻總是笑裡藏刀,喜怒不知。這樣的無相門門主,誰敢懷疑她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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