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刀光劍影,大批的宮中侍衛在皇后的挑唆下圍攻沐歆寧,而皇后的本意就是想藉著人多勢眾,對沐歆寧來一個誤傷,哪怕夏子鈺知道後怪罪,也盡可以推到宮中侍衛身上,與她無關。然而,沐歆寧實在武功太高,這些宮中侍衛根本就靠近不了她半步,反而還被沐歆寧所傷,折了手腳,躺在地上哀嚎。
「拿下她,拿下這禍亂後宮的妖女!」明宛瑤氣急,若是尋常侍衛打不過沐歆寧也就罷了,居然連重金請來的高手也如此不堪一擊,三兩下就被沐歆寧擺平,這五年,這個沐歆寧的武功竟高到了讓她不寒而慄。
沐歆寧唇邊淺笑,足尖一點,飛身出了殿內。
「何事?」
恰此時,奉如酲之命前來報信的兩名內侍,見到沐歆寧,跪倒道,「娘娘,大事不好了,小公主殿下與小太子打起來了!」
內侍神色慌亂,顯然是受到了驚嚇,再看到沐歆寧這殿內也是刀劍相向,更是驚恐不安。
又闖禍了。沐歆寧在心裡歎了聲,暖暖這孩子,哪天能不給她惹禍,她就該酬謝天神了。
「本宮還當什麼事呢,不過是兩個小孩子玩鬧,用得著你們這麼一驚一乍的。」緊跟著沐歆寧出殿的明宛瑤站在一群侍衛當中,故作驚訝道,「怎麼,莫不是小公主被打死了?」
明宛瑤在沐歆寧這邊佔不了上風,現在一聽她的禎兒與沐歆寧所生的小孽種打起來了,就理所當然的認為是小太子打了那小孽種,為她這個母后出了氣。
「回…回皇后娘娘,不是小公主,是…是小太子快被打死了。」內侍邊說邊瑟瑟發抖,小太子可是皇后娘娘的心頭肉,平日磕著碰著一點,皇后娘娘都能抱著小太子在國主面前哭鬧半天,這次豈不是要拿那些伺候小太子的宮女太監償命。
明宛瑤當即一個踉蹌,臉色大變,「禎兒…是我的禎兒……」
反觀沐歆寧,就顯得淡然多了,她自己生的女兒她比誰都清楚,打不過,暖暖就會耍小手段,那些旁門左道的東西她簡直是一學就會,有些還是無師自通,若使了計,還是打不過,必定早已溜之大吉,哪會留在原地讓人打。而小太子賀蘭禎雖自小就被夏子鈺帶在身邊,又是夏子鈺親自教以武功,但論狡猾,應該不及暖暖,暖暖可是連老狐狸都敢捉弄的,害得當年的邪魔至尊常常跑到她面前訴苦,今日說小暖暖在他身上下了毒,明日說小暖暖騙了他,使得他晚節不保。
「沐歆寧,要是本宮的小太子有個三長兩短,本宮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明宛瑤面色陰冷,恨恨地道,「我們走!」就帶著一群守在外邊的宮女太監,再加一大批的宮中侍衛,氣勢洶洶地趕去。
「娘娘,您……?」跪在地上的內侍見沐歆寧還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心中詫異,這位新來的娘娘竟能將皇后娘娘氣得失了理智,真是不簡單,觀其臉上,居然看不出半分的喜怒,難道一點都不擔心小公主會被皇后娘娘責罰。
「我換件衣服。」
淡淡的一句,又驚得內侍目瞪口呆,都這時候了,新來的娘娘還要換衣服,萬一國主聽信了皇后娘娘的片面之語,遭罪的豈不是小公主。
咦,娘娘人呢?
再抬頭,站在他面前的娘娘竟然不見了,內侍大驚,若不是空氣中殘留著淡淡的清香,他幾乎以為剛剛站在他面前的素衣女子只是個幻象,這世上哪有人走路沒有聲音,就算武功高,也不至於感受不到半分的氣息,不,確定的說,是屬於人的氣息。
再想到皇后娘娘罵新來的娘娘為妖女,內侍心生懼怕,難道真是傳說中專食人血的妖女?
「走吧。」
依然是一件素淡的衣裙,翡翠玉簪綰起髮髻,容顏絕美,卻不顯絲毫媚態;言語淡漠,有著疏離,卻無咄咄逼人之勢,更沒有皇后娘娘那般的囂張跋扈、趾高氣揚。
世上應該沒有這般清艷脫俗的妖女吧。
內侍木訥地回神,恭敬地道,「請娘娘隨奴才來。」
宮道上高牆相隔,繞過一個朱紅色的宮門,就聽到一陣陣的哭聲從蒼松翠柏中傳來,「母后…禎兒好怕…」
……
「國主爹爹,快救救點點……」
……
「鈺,你來看看,小公主下手怎麼能這般重,都把我們的禎兒打成什麼樣了?沐歆寧也不知怎麼教的女兒,這不存心是想要我們的禎兒死嗎!」
……
明宛瑤的斥罵聲,兩個稚子哇哇的哭聲,還有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的求饒聲,確實亂得很。
栗褐色的叢生灌木,先端漸尖,生有小齒,難得一見的太平花靜靜地開在一旁,沐歆寧信步悠閒,但是跟在她後面的內侍卻追趕的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鈺,我們就禎兒這麼一個皇子,他出事了,這雍涼國的江山社稷以後交給誰。」明宛瑤抱著年近六歲的賀蘭禎,哭倒在夏子鈺的懷中,而夏子鈺繡著九爪金龍的袖袍幾乎被明宛瑤扯斷。
夏子鈺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心下納悶,好端端的,這兩個小傢伙怎麼一見面就打起來了呢。
沐歆寧走上前,看到小太子清秀的小臉上被打得一塊青一塊紫,嘴角還流了血,小手緊抓著明宛瑤,小身子抖得不停,驚恐未定,還不停地哇哇大哭,而當小暖暖狠狠地瞪著他時,小太子哭得更大聲了,多半是被嚇得。
「沐歆寧,你來的正好,你教唆小公主打本宮的禎兒,看你怎麼跟本宮交代!」明宛瑤仗著有夏子鈺在場,憤然道,「連一國的儲君都敢打,這還有沒有禮法綱紀,若讓朝中大臣得知,豈不讓鈺為難!」
「瑤兒,你言重了,不過是暖暖跟禎兒鬧著玩,沒這麼嚴重。」禎兒是他看著長大,暖暖是他失而復得的乖女兒,夏子鈺兩邊都心疼,但見小暖暖出手不留情,打得禎兒皮開肉綻的,安慰明宛瑤時不免有些心虛,「雖然是有些…嗯…有些逾矩,不過好在只是一點皮外傷,禎兒養個三五日的,也就沒事了。」本想說養個十天半月的,但又怕明宛瑤尋死覓活的,傳到宮外,那些耿直的大臣還動不動以死相諫,再添事端,夏子鈺也只有如往日般順了明宛瑤之意。
小太子被小公主打得皮青臉腫,還流了血,國主竟對小公主連句責備的話都沒有,顯然還想護短到底,跪在地上的眾宮女太監心中暗暗吃驚,聽說小太子並非國主親生,看來傳言非虛啊。
「父皇,您不疼禎兒了嗎,禎兒好怕…」蜷縮在明宛瑤懷中的小太子被明宛瑤暗中擰了一把,小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禎兒是兄長,讓著妹妹才挨了打,父皇看到很欣慰。」夏子鈺與沐歆寧對望一眼,眼中帶著無奈,沐歆寧略帶歉意,暖暖從小就被老狐狸等人寵壞了,性子固執不說,還容不得旁人說她一句,更別提罵她。
「國主爹爹,你偏心,不疼暖暖!」沐少城主小眸子倔強,抹了抹眼淚,稚嫩的聲音不甘示弱地吼道。
抱著紫貂的五歲小女娃,嘟著小嘴,氣鼓鼓地轉身就跑。
夏子鈺一驚,忙推開明宛瑤與小太子,施展輕功攔住了暖暖,如酲悄悄靠近沐歆寧,笑道,「奴婢還從未見過國主這般慌亂無措過,少夫人您瞧,皇后娘娘氣得臉都綠了。」小公主真不愧是少夫人所生,小小年紀心狠又狡猾,一句話就讓優柔寡斷的國主做了決定,即使做錯了事也理直氣壯,何干皇后母子倆倒霉,誰教他們遇上了喜怒莫測的小公主,也就只有認栽的份。
「如酲你也是,暖暖才多大,你又多大,竟還和她一起瞎胡鬧。」沐歆寧搖頭。
「奴婢可真冤枉,小公主是說要好好教訓皇后母子倆,哪知她還真動手了。」如酲面上越是恭謹,她的話就越不可信。
「國主爹爹,點點受傷了,您給他看看。」小暖暖拎起紫貂,遞給夏子鈺。
夏子鈺下意識地接過紫貂,俊顏愣住,嘴角抽動,他是神醫,又不是獸醫。
「國主爹爹,您治不了點點的傷嗎?」
看著乖女兒小眸子投過來的期待的目光,彷彿他治不了紫貂的傷,他這神醫就是假的,名不副實。
「怎麼會,治,爹爹當然治得好點點。」為了挽回在乖女兒心中的威嚴,被暖暖稱作國主爹爹的夏子鈺抓起紫貂的小爪,似模似樣地看了起來,一邊還自我安慰,這紫貂身上的構造應該和人差不多吧,他堂堂一個醫谷主人,難道還會被一隻紫貂難住不成。
「點點,別怕,是國主爹爹,國主爹爹他會治好你的。」小暖暖開心地伸手撫著紫貂的毛,而原本在夏子鈺手上亂竄的紫貂竟也安靜了下來。再抬起小臉,小暖暖睜著清澈的小眸子,稚聲稚氣地道,「國主爹爹,你怎麼不哄哄點點,是不是不喜歡點點。」
小嘴一撇,似乎隱隱帶了哭腔。
據甘遂打聽來的消息,這只紫貂是乖女兒的獸寵,乖女兒為他取了名,叫點點,還說是她的弟弟。
因此,在小暖暖看來,他這個國主爹爹不哄點點,等同於不喜歡點點,也就是不喜歡她。
「點點也乖,嗯,治好了,就不痛痛了。」
撲哧,看國主這麼笨拙地哄著一隻紫貂,還被小公主硬逼著認紫貂作兒子,哈哈哈……如酲終於忍不住,笑得前仰後翻。
小公主,您生來就是禍害國主的啊。
如酲笑得花枝亂顫,但那些宮女太監們可沒這麼大膽,敢當著國主的面笑出聲,只是低垂頭,肩頭一聳一聳的,顯然是在極力隱忍著。
明宛瑤氣得蒼色煞白,禎兒受了傷,鈺不管不顧,居然先替一隻紫貂治傷,莫非在他心裡她的小太子還不如一隻畜生。
「你們…你們欺人太甚!」明宛瑤抱起小太子走到夏子鈺面前,含淚指責道,「鈺,你果然都忘了。當初是誰說,『瑤兒,我會照顧你一輩子,不離不棄。』一輩子?呵呵,夏子鈺,這就是你給我的一輩子。早知你今日如此絕情,當年…當年我何必救你,何必救你!夏子鈺,你忘恩負義,若沒有我,你早就死了,死了。」明宛瑤淚濕臉頰,「我嫁給皇上多年,卻一直沒有子嗣,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這是在等你,等你來帶我離開,然後再生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
悲涼的女子哭聲,淒婉至極,令人動容。
這些宮女太監都沒有見過這般脆弱的皇后,不禁有些心軟,也開始同情起皇后。
「有些人呢,就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隨手扔了個不要的釵啊環啊,還有什麼玉珮的,就說是賞賜,明明是嫌人家躺在自己府邸門口晦氣,就偏要大義凜然地說自己心地純善…哎呀,皇后娘娘您看著奴婢做什麼,奴婢可不是在說您。」如酲故作害怕地拍了拍胸口,「奴婢知道,您對國主有救命之恩,就算我們國主為您赴湯蹈火,九死一生也報答不了。國主也真是的,不就陪您在京師宮中十餘年嗎,不就為救您出京搭上幾十條微不足道的人命嗎?不就為了守那年的誓言,逼走了自己妻兒嗎?……」
如酲冷嘲熱諷,將十多年來發生的事一件件的揭開,一句比一句刻薄,明宛瑤越聽越害怕,難道這些鈺都知道,卻一直任由她在他面前出醜,為什麼,鈺為什麼要怎麼做!
不,不是這樣的,是她救了鈺,鈺拿一生報答她,她沒做錯,這是她應得的,她沒錯!
哇……懷中的小太子愈發哭得大聲,明宛瑤煩了,就緊緊地拽著他罵道,「哭什麼,沒看到你父皇都不要我們母子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