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初,沐歆寧面帶輕紗,神色不安地徘徊於天牢之外,舉步維艱。
天牢,乃關押朝廷重犯之地,守衛森嚴,劫天牢,無疑是一個下下之策,自尋死路。她帶傷連夜趕來,除了可以和李翰林見上最後一面,卻終是無能為力。
一時間,悔恨,愧疚,悲痛——,千般滋味緊緊地纏繞在她的心頭,逼得她,不敢向前邁一步,更不敢去見這個昔日的恩師李翰林。
「沐小姐。」站在沐歆寧身後的玄參,低聲地喚道,「沐小姐,沐小姐——」
沐歆寧猛然回神,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淚水之後,便跟著獄卒,進入了陰暗潮濕的天牢。
越往裡走,就越覺得天牢陰冷恐怖,令人毛骨悚然。天牢石壁的燭淚,一滴一滴地落於地上,響起了一陣又一陣,斷斷續續的回音。
回音壓抑陰沉,仿若帶著無窮無盡的悲涼。
走在前面的獄卒,打了一盞燈籠,那幽幽的燈火,忽明忽暗,像極了夜間出現在荒墳中的鬼火。
關押在天牢內的那些囚犯,並非是尋常犯了事的平民百姓,他們之中,大都是朝中大臣,至於是怎麼進來的,已然不重要了。
「李大人,有人來看你了。」獄卒打開牢門,朝著獄中一位羸弱的老者喊道。
一身囚服的李翰林,仍置若罔聞,他手拿一根細小的枯枝,在地上來回地划動,彷彿是在練字。
「姑娘,這位李大人自關進來後,每日都這樣,也不知他在寫些什麼。」獄卒好心地提醒道,「您得快些,萬一讓上頭發現了,小的就遭殃了。」
天牢重地,並非是誰想進就能進的,但夏子鈺卻能疏通了關係,讓沐歆寧輕易地來去自如。
「玄參,你先出去。」沐歆寧故意支開了玄參,畢竟玄參是夏子鈺的人,留他在此,沐歆寧多少會心存顧忌。
玄參點了點頭,與獄卒一同離開。
而正在地上練字的李翰林,聽到沐歆寧的聲音後,驚得將手中的枯枝掉落。
「娘娘。」忽然,李翰林屈膝跪倒在沐歆寧的面前,竟向她行參拜大禮。
沐歆寧不知所措,愣在當場。
沒錯,她是沐府的大小姐,但並非是宮中的沐妃娘娘。
她嘴角努動,輕輕喊了聲,
「老師——」
李翰林的身子微微一怔,當初,他執意收沐歆寧為門生,卻從未聽沐歆寧喊他一聲老師。因此,沐歆寧的這一聲老師,使得李翰林蒼老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笑意。
「奸佞當道,娘娘萬事需小心。」李翰林尚蒙在鼓裡,以為眼前的沐歆寧早已進宮,陪王伴駕。
「老師請起。」沐歆寧忙扶起李翰林,哽咽地道。
彷彿是看穿了沐歆寧心中的愧疚,李翰林安慰道,「娘娘不必自責,這大概是臣罪有應得。當年,臣用梅花易數替娘娘卜了一卦,可能是臣過早地窺探天機,上天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