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點,孔慶文從日本會館回到了治安局,短短的幾天未見,當林炳輝再見到孔慶文的時候,顯得異常親近,他拉著孔慶文的手噓寒問暖,他只知道孔慶文是去了日本會館,但具體幹什麼他就並不瞭解了。在林炳輝的辦公室裡兩人密談的時候,林炳輝對孔慶文在會館裡的所作所為根本就不過問,他煞有介事地稱讚孔慶文在處理之前王天木的問題上顯示出的高超計謀。「慶文老弟啊,我真是沒看錯人,你確實有兩下子,不,不止是兩下子,」林炳輝興奮地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一開始啊,我還以為你是吃裡爬外,表面上答應我,可暗地裡卻去巴結日本人,可是後來我才明白,還是你高明啊,我林某人是自愧不如啊。」
林炳輝的喋喋不休簡直讓孔慶文無法忍受,此刻是他最想做的並不是坐在這裡聽任何人的歌功頌德,而是應該馬上去落實自己的那些計劃,孫瑰婷現在怎麼樣了,王紅梅身上的情報怎麼樣了,鄭書記他們現在都在哪兒?林炳輝好像看出來了孔慶文的一臉茫然,他以為孔慶文是因為這幾天疲勞所致,他從抽屜裡拿出了兩條美國進口香煙和一個厚厚的信封,輕輕地放在了孔慶文身邊的茶几上,「慶文啊,老哥哥我今天還能坐在這裡多虧了你啊,我也沒有別的意思,這些東西你收下,全當是我的謝意,如果你不收,我可是要生氣的啊,」說著林炳輝故意板起了臉。孔慶文微微一笑,順從地把信封塞進了口袋,把那兩條煙夾在了腋下,慢慢站起了身。
林炳輝哈哈一笑,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頭,「這就對了,快去休息吧,看你累的,都瘦了一圈了。」孔慶文點了點頭,算是道別,他慢慢地向門口走去,臨出門的時候,突然轉身問了一句:「局長,你今天看到孫瑰婷了嗎?」林炳輝沒有想到孔慶文會問出這個問題,他想了想,搖了搖頭,「好像沒見到,哎,對了,」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她不是昨天晚上被叫到日本會館了嗎,怎麼,她沒和你在一起啊,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林炳輝的眼睛裡露出了急切。孔慶文笑了笑,「沒有,呵呵,我就是隨便問問。」
回到自己辦公室裡的孔慶文坐在了沙發上,他疲憊地閉上了雙眼,他真的很想給劉麗英打個電話,或是主動去聯繫一下鄭書記,他好想此刻就坐在小崗村鄭書記的家中吃一次他親手烹製的鮮魚,他覺得那是人世間最好的美味。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能這樣做,必須要等到這次行動全都塵埃落定之後,才能見到他們。他突然睜開了眼睛,他想起了一個地方,郭慶的三友洋服店,對,可以去那裡打探一些情報,他站起了身,換上了一身便服,走出了辦公室。
當林炳輝在孔慶文的面前喋喋不休的時候,西南俱樂部劉麗英的辦公室裡發出了一陣歡快淋漓的歡呼聲。李俠,這位中共密電的破譯高手,經過幾個小時的努力,終於通過孔慶文提供的白鴿密電碼將王紅梅屍體上的電文全部譯出。離線高興地站起了身,揮舞著拳頭,他的高興溢於言表。身後的劉麗英看到了他的舉動,立即明白,李俠已經破譯了電文,她也高興地跑上前來,她看著桌子上李俠寫好的電文,激動得流出了眼淚,因為她知道,為了這份情報,有太多的人付出了太多,更有自己的戀人孔慶文的心血。
她突然收攏了笑容,她想到了孔慶文,從郭慶那裡回來後,她就和李俠一直埋頭工作,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疲勞,可是現在,是時候了。「李俠同志,我會把這份情報交給幾家新聞報社,讓他們明天,不,就在今天,盡快刊發出來,揭露日本帝國主義和汪逆的陰謀,」劉麗英激動地說著。
李俠點了點頭,「好,另外請盡快將這份白鴿密電碼送到重慶方面的手中,因為我們已經得到確切的情報,在長沙會戰上,日本人作戰使用的電台密碼就是這份白鴿密電碼。」
「好的,」劉麗英接過了李俠手中的密碼本,「我馬上就親自去一趟蘇聯使館,讓這份密電碼盡快投入戰爭中,」她的眼睛裡閃動著光芒,因為她知道,就是因為手裡有了這份密電碼,就極有可能扭轉整個戰局,多少人會因此而免受生靈塗炭。這就是密戰的價值體現,更是孔慶文這樣的諜戰精英的價值體現,就是一份情報,可以挽救戰局,可以挽回生命,甚至可以創造歷史。
「我真的好想現在就把這個消息通知慶文同志,」劉麗英高興地說著。可她卻看到了李俠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麗英同志,我多少瞭解一些你和慶文同志之間的關係,我也由衷地祝福你們,可是你知道嗎,你們是一對紅色戀人,你們生活在敵占區,你們從事的是諜戰工作,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遺憾,」李俠加快了語速,「現在整個特使行動雖然已經完成,但是還沒有塵埃落定,很多的結果我們都無法預料,你想想看,如果報紙上刊登了汪精衛與日本人之間的密約內容,南京政府和日本人豈肯善罷甘休,到時必然是烽煙再起,如果你現在就冒然與他聯繫,豈不給你們倆都造成負面的影響嗎?!」
李俠的一席話點醒了劉麗英,幸虧有李俠攔著,否則自己肯定會作出錯誤的決定。她突然想到了逃脫的李洪利,如果李洪利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很有可能日本人已經派出了密探監視自己,她想到了這裡,就覺得一陣陣的後怕,她並不是害怕自己暴露,而是害怕因為自己的錯誤決定而連累了孔慶文。
劉麗英的擔心並沒有錯。此刻在日本憲兵隊影佐禎昭的房間裡正在進行這一場異乎尋常的談話,談話的主角就是李洪利。今天凌晨,他從三友洋服店偷跑出來之後,他就來到了日本憲兵隊,可是當時影佐禎昭等人還在日本會館沒有回來,門口的日本警衛對這個衣衫襤褸而且還帶著槍傷的人很是警覺,警衛聽說他要見柳尼娜少佐,也沒讓他進門,也沒讓他離開,而是把他帶進了門口的警衛室看押了起來。直到早上八點多鐘的時候,影佐禎昭等人回來後,得到了將軍的允許,才將李洪利帶進了將軍的私人辦公室。
狡猾的李洪利並沒有把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況都倒出來,他就像是一支牙膏,將軍擠一點,他就說一點,從不多說一句。此時影佐禎昭的眼睛裡充滿了惡毒的目光,「李洪利,你剛才所說的都是實話嗎?」李洪利拚命地點著頭。影佐禎昭繼續說道:「三友洋服店,你說那裡肯定是共 產黨的一個秘密交通站,而且你見到了那裡的負責人,對嗎?」李洪利又一次拚命地點了點頭,「沒錯,將軍,那個負責人名字叫郭慶。」
影佐禎昭站起了身,「我再問你,你說你還見到了一個名叫鄭華強的人,他自稱是中共南京地區的書記,對嗎?」「千真萬確,將軍,我以我項上人頭擔保,」李洪利一臉的奴才相。影佐禎昭陷入了沉默之中,鄭華強,南京中共的負責人,這個情報他早已經掌握,而且他也秘密搜捕這個人多年,但一直沒有任何結果,他明明知道鄭華強這個人就在南京,可就是翻不出來,但是今天,他將洗刷這個恥辱,這也多少印證了李洪利提供情報的真實性。
「如果,你再見到他們,你能認出來嗎?」影佐禎昭嚴肅地問到。李洪利的嘴角一撇,「你放心將軍,我的這條命都是你給的,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影佐禎昭點了點頭,「非常好,高橋隊長,立即安排人員對三友洋服店進行監視,嚴查那裡所有進出的人員,凡可疑的,疑慮逮捕,記住,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收網。」高橋一個點頭,「是,將軍,我立即安排,」說完高橋就轉身出門。
影佐禎昭慢慢地坐在了椅子上,「李洪利,還有一個問題,你剛才說到了西南俱樂部,說這個鄭華強和這個俱樂部裡的人經常有聯繫,對嗎?」這個問題李洪利並沒有立即回答,他皺起了眉頭,猶豫了一下,「將軍,實不相瞞,我是在那間茅草屋裡養傷的時候偶然間偷聽到的,好像是鄭華強和一個女人在談話,我隱約的聽到那個女人說了一句西南俱樂部什麼的,但當時他們說話的聲音太小,我也只聽到了這麼個地方,」他的眉毛一揚,「將軍,但我能肯定,和鄭華強談話的這個女人,一定是西南俱樂部的人!」
「那你對這個女人的聲音熟悉嗎?」影佐禎昭繼續問道。李洪利搖了搖頭,「根本沒聽過,因為聲音太小,年齡我都沒聽出來。」「那如果讓你再聽到這個聲音,你能認出來嗎?」影佐禎昭顯然對這個女人很感興趣。這次的問題讓李洪利連頭都不搖了,「我不敢肯定,應該是認不出來,將軍啊,都過了這麼長時間了……」影佐禎昭一擺手啊段了他的話語,「好了,今天先問到這裡,你的功勞大大地,尼娜小姐,帶他去醫務室療傷,替我好好地照顧他,再見,李洪利先生。」
李洪利深深地衝著影佐禎昭鞠了個躬,隨後跟著柳尼娜來到了憲兵隊裡的醫務室,等軍醫為他換完了藥,柳尼娜支開了軍醫,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她低聲問道:「我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李洪利慢慢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柳尼娜,「你問的是赤網吧?」柳尼娜輕輕地點了點頭,「你不會是一點兒關於赤網的消息也沒有吧?!」
李洪利輕輕地點了點頭,「柳小姐,我真的沒有聽他們提起過赤網的事情,我也曾經按照你的計劃向鄭華強有意透露赤網這個名字,」柳尼娜的眼睛漸漸瞇縫起來,李洪利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可鄭華強好像並不知道什麼赤網。」
柳尼娜失望地站直了身子,她長出了一口氣,可就在這個時候,李洪利的一句話有提起了她的興趣。「但是鄭華強曾經提起過一個人,」他的眼睛裡佈滿了陰險。「誰?」柳尼娜的問話聲音壓得很低。李洪利慢慢地左右看了看,聲音更低地說了一句:「治安局的孔慶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