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網 第2卷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有意透露
    午飯過後,包括高橋在內,所有人的房間都進行了調整,孔慶文住進了高橋的房間,他原先空出來的房間竟然住進了影佐禎昭,很顯然,日本人加強了對三樓的戒備。試圖去接近犬養健而重新得到情報的辦法,已經基本無法實施了。

    讓我們再說一下犬養健,假的梅汝平我們姑且不提了,他只是一個擺設。作為這棟樓裡唯一的一個特使,犬養健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天天守著電台,等著汪精衛從香港發來的電文。南京偽政府成立的人員名單已經確定,他在等著汪精衛最後的拍板,即使是有什麼人員上的調整,犬養健也方便與其進行協商。雖然在時間的規定上只有短短的五天,但嚴酷的現實還是讓犬養健感到後悔,後悔自己被陷進如此危險的境地,現在的他已快成了驚弓之鳥,任何的一點風吹草動都讓他膽寒不止,既然五天的時間沒到,那他只能等待。

    周紅和李洪利的午飯只是一碗很簡單的牛肉麵,時間一點點的流逝讓他倆的心情逐漸更加緊張、焦急起來。李洪利提出的種種衝進日本會館的設想都被否定,他們倆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妥善的辦法進入會館。

    李洪利痛苦地用手捋著自己的額頭,「沒有什麼好辦法了,我的意見還是直接衝擊會館正門,我他媽的也不想得到什麼名單和協議了,」他的目光充滿了殺機,「直接衝進去,找到目標,直接擊斃!」

    周紅猶豫地搖了搖頭,「不行,這樣根本無法奏效,李隊長,我問你,你還有多少人,樓裡有多少日本人,你不覺得你這是在以卵擊石嗎?」

    李洪利苦澀地搖了搖頭,「那你說怎麼辦?我們總不能呆在這裡什麼都不做吧?!」看著沉默的周紅,他繼續說道:「我已經決定了,凌晨兩點,集合所有的人,發起衝擊,我就不信了,就算他們是石頭,我也要碰一碰,」他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周小姐,你不用參加今晚的行動,你要做的就是在這裡等我的情報,」說完他就徑直走出了房間。周紅神色暗淡地看著他的背影,她也知道,李洪利的選擇是無奈之舉,在他作出決定的這一刻,勝敗已定。

    劉麗英和鄭書記連午飯也沒有吃,就在剛才,鄭書記又接到上級發來的情報,日本人為了這次協商的安全,專門設計了一套新的密碼,犬養健手裡的名單和協約都是密電文本,如果沒有這套密碼,就算是得到情報也毫無價值,這套密碼就是抗日戰鬥中有名的「白鴿密電碼」。

    「這件事日本人給這次密約加上的一把保險鎖,白鴿密電碼一定就在犬養健的手裡,」鄭書記站在窗口思考了許久,「我們陷入了更大的被動之中,如果慶文同志得手,日本人一旦發現情報洩密,他們就會改變策略,整個抗戰的局面就更加的撲朔迷離,而且如果慶文同志在不知的情況下刺殺了犬養健,那這份白鴿密電碼我們就無從得到,而且他還會深陷險境,」鄭書記長歎一口氣,「日本人太狡猾了。」

    劉麗英此刻的心情也異常的焦急不安,鄭書記剛才的分析極有可能發生,如果是那樣,特使行動就遭到了徹底的失敗,而孔慶文也會深陷重圍之中。「不行,我們必須要盡快把這個情況通知慶文同志,我現在就去,以我和慶文的假關係,我想我是能夠接近他的。」

    鄭書記立即回過身,「不行,這樣太危險,麗英同志,你可以想一下,日本會館現在已經是草木皆兵,你冒然去接近他,無異於主動暴露,而且還會連累慶文同志。」

    鄭書記的一番理智的反駁,讓劉麗英立即冷靜下來,今天上午在會館外的樹林中,孔慶文的槍聲可以說就是他發出的警告,就在這個時候,手下人進來匯報說,孫瑰婷想見見劉麗英,此刻就在門外等候。劉麗英和鄭書記對視了一眼,「她怎麼來了?」

    「我現在就走,」鄭書記說道。

    「不行,我這裡沒有其他的門,她就在門外,鄭書記,我看還是委屈你到裡屋避一下吧,」劉麗英看著鄭書記走進裡屋後,拉開了房門。

    走廊的確站的是孫瑰婷,她正東張西望地等著劉麗英出來。「哦,是什麼風把孫小姐吹到我這兒來了?!呵呵,」劉麗英又恢復了平日裡的庸俗,「快進屋啊,外面冷,」說著她就走上去一把拉住了孫瑰婷的手。

    孫瑰婷倒也不客氣,邊跟著劉麗英往屋裡走著邊回答道:「呵呵。劉老闆,剛才我在一樓吃的午飯,索性沒事就想上來和你說說話,姐姐,你不會是不歡迎我吧?!」

    簡單的寒暄客套過後,孫瑰婷開始有意無意地拿話點著劉麗英,「姐姐,今天上午我和我的一個姐妹逛街,路上看到一個人真的很像你,可是那個人穿的是一身破棉襖,我就想姐姐怎麼會穿破棉襖啊,呵呵……」

    正在給孫瑰婷面前的杯子裡倒茶的孫瑰婷聽到了她的這句話,心裡不免微微一震,但她的表情依然很從容,「呵呵,我的好妹妹,姐姐我長得可跟你比差遠了,一看就是個黃臉婆,哦,對了,你在哪兒認錯人了?」她的問話也是在試探。

    孫瑰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讓我想想啊,哦,對了,好像是在日本會館附近,哎呀,我這一上午淨瞎轉了,也記不清是在哪兒了,呵呵。」劉麗英的心裡不由得警覺起來,難道自己上午和鄭書記去日本會館被發現了?「呵呵,日本會館?我記得那裡附近都是貧民區,我怎麼會去那呢?」

    孫瑰婷就是在有意向劉麗英透露自己上午看到了她,而她接下來的透露更加出乎劉麗英的意料。「所以我說我一定是認錯人了,哦,對了,聽說孔處長就在日本會館裡,都兩天了,也沒見回來。」

    劉麗英實在想不出來這孫瑰婷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了,但是她一定是在有意試探什麼,因為她的舉動太反常了。「是嗎?你不說我還真不知道你們孔處長在那裡,我說他這兩天怎麼不跟我聯繫,」劉麗英慢慢地走到窗邊向樓下附近望去,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暴露了,而這個孫瑰婷就是帶人來抓自己的,但是她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情況,「男人嘛,天天就是瞎忙,呵呵,不去管他,他不在,我倒落個心靜。」

    接下來的談話,孫瑰婷又把話題扯到了閒聊上,時間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話題也從女人又轉到了男人,最後落在孔慶文的身上,孫瑰婷天一句地一句地說起了孔慶文,一直說道上次在水碼頭執行任務的事情上,孫瑰婷也時不時的插言回答。

    「哦,對了,我給你說個事兒,你可別出去說啊,」孫瑰婷故作神秘,劉麗英點了點頭,她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上次我們在水碼頭倉庫搜查的時候,你猜我們發現了什麼?」

    看著孫瑰婷那雙故作神秘的大眼睛,劉麗英搖了搖頭。「有一條秘密地道,就從碼頭裡的三號倉庫一直通到了大和貿易商行的後院,原來這個大和商行的老闆胡有才是跟日本人有來往的,上次幸虧孔處長智勇雙全,才發現那個密道入口的,呵呵,姐姐,你說我們孔處長厲害吧?!」

    劉麗英一時間還不明白孫瑰婷為什麼會給自己說起這件事情,「呵呵,有什麼厲害的,我看那個胡老闆才厲害呢,居然修了條通往碼頭的倉庫。」

    接下來的談話就讓人索然無味了,約莫又過了十分鐘,孫瑰婷起身告辭,劉麗英一直把她送到樓下才轉身上樓。孫瑰婷獨自駕車離開,她這趟來這兒的目的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冬日的嚴寒只有在中午十分才讓人覺得有些溫暖,車窗外三三兩兩的人群,有的往西,有的往東,有的駐足不前,一如孫瑰婷的心情。她眼中的劉麗英和印象當中的漸漸地相去甚遠,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心目中的劉麗英由原來的交際花類型慢慢地變得有些神秘,而這幾天對劉麗英的秘密跟蹤,讓孫瑰婷突然覺得劉麗英原本清晰的輪廓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尤其是她身邊出現的那個神秘男子,還有今天上午他們倆輾轉反側來到日本會館的附近,這一切都表明劉麗英正在秘密從事某種行動,而這些行動很明顯是針對日本人的。

    車子慢慢地在江邊水碼頭的正門口附近停下,孫瑰婷並沒有下車,車子停的位置距離大門口能有五十多米,坐在這裡正好能夠看到門口進進出出的人。從西南出來已經有半個多小時了,孫瑰婷不知道,自己有意透露給劉麗英的信息是否會引起她們的注意。孫瑰婷苦笑著搖了搖頭,在她的潛意識當中,自己內心的那顆充滿正義的種子在慢慢地發芽。她憎恨日本人,就是日本人把自己那個充滿了幸福的家庭擊得粉碎,自己的父親、哥哥,還有自己仍在受著日本人的控制,她多麼想能夠加入抗日的戰場,即使是犧牲,她也會含笑九泉。而現實卻束縛住了她的手腳,她不得不考慮家人的安全。

    也許在她的心裡並不知道什麼是共產主義,什麼是為了民族的解放和獨立而鬥爭,她甚至不明白為什麼在共 產黨內有那麼多的仁人志士甘願拋頭顱灑熱血,即使面對死亡的槍口也無怨無悔,但是她從心裡由衷地敬佩這些人,她好想也成為他們中的一員,能夠拿起手中的武器去抗擊日寇。但是殘酷的現實卻逼得她走到了這群人的對立面上。直到她慢慢地接近劉麗英,慢慢地從她的身上感覺到了一絲共 產黨人的氣息,孫瑰婷內心的那顆種子萌芽了。此刻的她內心有一種悸動,她從心裡想去幫助劉麗英她們,所以她選擇了有意透露日本會館的秘密通道,希望能給劉麗英提供幫助。當她把這個情報有意無意地說給劉麗英後,她的內心突然有了一種釋然和欣慰,這是她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做一件在她都覺得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是這件事情是她最期盼能做到的。

    劉麗英她們會不會相信自己所提供的情報呢?

    「我任認為不能輕易相信,」鄭書記經過深思熟慮後依然否定了孫瑰婷所提供的情報,「原因很明顯,孫瑰婷顯然對我們的行動有所察覺,很難說她提供的情報是不是一個陷阱,因為她畢竟不是我們的人,」鄭書記的目光也充滿著猶豫,「一個敵人能向我們提供這樣的情報,我們必須要慎重,」但鄭書記也感覺到了這個情報的確就像是黑夜中點起的那一盞微弱的亮光,可以說這就是希望,如果情報準確,無法接近日本會館的問題就會徹底解決。

    而劉麗英的目光卻始終落在地圖上,孫瑰婷提供的這條密道的確充滿了誘惑力,她現在考慮的並不是情報是否準確,而是孫瑰婷這個人是否可信,「鄭書記,慶文同志曾多次說起了孫瑰婷的情況,他也有意將孫瑰婷拉過來,我雖然不的很瞭解這個女人,但我相信慶文同志的判斷,」她試圖說服鄭書記,她更想說服自己,「如果孫瑰婷真的對我們的行動有所察覺,那她為什麼不採取措施?如果她想設計一個陷阱,那她完全沒有必要採取這樣的方式,再說她也知道她的話我們未必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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