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江剛要回答讓自己來的當然是日本人了,可這句話還沒說出口,門就被推開了,周紅一臉怒氣地走了起來,她徑直地向裡走著,對坐在一旁的龔志正視而不見,她來到了林之江的面前,「之江,我想和你談談,你這兩天對我不冷不熱的,我想知道為什麼?」
林之江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他沒想到周紅會在這個時候連門都沒敲就闖了進來,他更沒想到周紅居然會守著龔志正問自己如此敏感的感情問題,他唯有苦笑不的。「周小姐,你進來怎麼也不敲敲門?」林之江邊說著邊用目光暗示著周紅一旁有人。
周紅當然知道一旁有人,她的房間就在林之江的隔壁,剛才龔志正和林之江在門口的談話聲讓她坐立不安起來,最擔心的事情正在發生,一旦龔志正被林之江所迷惑,極有可能就說出地圖的秘密。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多一分鐘,失敗的幾率就會增加一分,無奈之下,周紅才闖進了林之江的房間,並以這樣的話題掩飾自己的真正目的。
她回過身,佯裝著剛看到龔志正,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龔會長,我不知道你也在這,失禮了。」
此刻的龔志正猶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就在剛才,他看到了接頭成功的希望,甚至覺得一隻手已經握住了成功,可突然闖進來的周紅又讓這一切前功盡棄,「哪裡、哪裡,我不知周小姐會來,倒顯得倉促了,」更讓他尷尬的是周紅進來後對林之江說的話題,他覺得自己有些多餘,年輕人的談情說愛他本就無暇顧及,但是現在這個情況下,自己不能離開,只能硬著頭皮坐在這裡,他甚至期望著周紅能夠立即離開,「我是來找林隊長談一些重要的事情,」他想支開周紅。
周紅看出了龔志正的意思,但他越是想讓自己離開,自己反而越是不能離開,她必須要找到話題,打斷他們之間的談話,「龔會長,你們剛才在談什麼?怎麼有點神神秘秘的?」周紅的問話直截了當。
龔志正被她的這句話問得不知該如何作答,他的眉頭微皺。林之江在一旁打著圓場,「周紅,龔會長只是想跟我談談槍擊案的事情,要不,你迴避一下。」
周紅笑了笑,「之江,你別忘了,我和你一樣,也是來調查槍擊案的,有什麼話不能讓我聽呢?」她是鐵了心的想留在現場,她隨即轉過頭對龔志正繼續說道:「龔會長,別忘了我剛才跟你的談話!」
龔志正被她的這句話噎得說不出一句話來,林之江疑惑地看著他倆,而龔志正悻悻地低下了頭,他當然記得剛才周紅與自己的談話,也正是因為那次談話,才加速了自己與林之江的主動接頭,周紅高傲地看著林之江:「林隊長,我可以坐下來聽聽你們的談話嗎?」
現在的林之江完全如墜雲霧一般,他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局外人,周紅與龔志正的談話他完全聽不懂,他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周紅的這幾句話讓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就冷淡下來,三個人彼此注視著,可誰都不願意離開。
林之江房間的門再次被推開,孔慶文出現在了三個人的視線中,他剛才聽孫瑰婷說龔志正進了林之江的房間,這個微妙的變化讓他不得不警覺起來,龔志正從一開始就對所有的人抱有敵視的態度,而現在他卻單獨去見林之江,一定有什麼原因。
「我以為就我一個人睡不著,沒想到大家都睡不著,」孔慶文走到三個人面前,「我一進來,你們怎麼都不說話了,我是不是很多餘啊,呵呵,」最後的這句話說完,他做到了龔志正的對面,兩眼直視著他。
在這個房間裡,在龔志正的面前有三個人,一個是他想求得信任的林之江,一個是想求得他信任的周紅,還有一個是他最應該信任的孔慶文。人生就是這樣,在不同的時間裡、不同的環境下,做著不同的選擇,但人的可悲之處就在於往往選擇的是最錯誤的決定,而不明白最正確的選擇往往是被你一開始就忽略掉的,龔志正也不例外,否則今天,就不會讓他飲恨終生了。
林之江偷偷地向龔志正使了一個眼色,龔志正站起身,臉上恢復了往日的嚴肅,「孔處長多慮了,既然你嗎有事要談,我龔某先行告退,」說完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當晚十一點,厚厚的雲層遮擋住了月光,讓龔府內外顯得有些蕭瑟,有些詭異。透過窗戶,孔慶文看到在龔府的大門外,一隊隊的日本兵從卡車上跳了下來,他並不知道這是高橋為了配合張旭的行動,而從憲兵隊增派了人手。
「他們想幹什麼,不會是想採取行動了吧?可是現在才是第三天的晚上啊,」一旁的孫瑰婷也看到了這一幕。
孔慶文點點頭,「難道你覺得不是嗎?」他點起一支煙。今天上午在辦公室與龔志正和周紅的談話,是孔慶文試探性地邁出的一大步,可是無論從中午林之江房間發生的事情,還是現在加派的日本兵,整個局勢已經失控,孔慶文感到了一種不安,但他可以肯定,這一切並不是因為自己上午的試探,而是另有原因,這個原因也正是他想知道的,他感覺到自己在黑暗中彷彿與真相很近了,甚至只有一步之遙,可就是這一步卻困頓的他的腳步。
「我們該怎麼辦?」孫瑰婷繼續問道。
孔慶文苦笑一聲,「是啊,我們該怎麼辦?我們已經做了我們應該做的一切,」他的回答既明確又模糊。也許現在還能全身而退,可如果再繼續淌進這灘渾水中,結果會很難預料。
「呆在你的房間別出來,無論發生什麼,」這是今晚十二點前,孔慶文對孫瑰婷說的最後一句話。
可有的人連對自己的親人說最後一句話的機會也沒有了。龔志正坐在自己的私人辦公室裡,桌上的檯燈照著他手頭上的一本書,準確地說,是一本民國字典,十一點十五分,龔志正看了一眼牆上的鐘錶,他合上了字典,微閉眼簾,他要做的就是等待。這是一個約定,晚上十二點的約定,十二點,一切都會明瞭。
辦公室的門開了,走進來的是張旭,「舅父,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休息?」整整一個晚上,張旭都在暗中監視著龔志正,他發現他的這個舅父今晚好像格外的心神不寧。他曾偷偷地爬到龔志正臥室外的雨簷上,他看到龔志正一個人在房間裡來回地踱步,他甚至看到了龔志正從枕頭下拉出了手槍,檢查著子彈。但是他看到的龔志正慢慢地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把鑰匙,顫顫巍巍地打開了隱藏在床頭櫃後牆上的保險櫃,藉著昏暗的燈光,張旭隱約看到保險櫃裡有一個大的牛皮信封,之後龔志正又恢復了原樣,鑰匙仍舊放回到床頭櫃的抽屜裡。
就在今天上午,龔志正也曾當著自己的面走向了床頭櫃,可是當時他並沒有打開秘密。當秘密不再成為秘密的時候,張旭的心頭有一種強烈的激動。
可隨後,他看到龔志正一個人走進了私人辦公室,張旭並不知道龔志正有一個十二點的約會,如果他知道,他也就不會做出飲恨終生的事情了。
「哦,是旭兒啊,我睡不著,就來這裡看看書,」龔志正的神情很自然,「我沒事,你去休息吧,哦對了,計劃準備得怎麼樣了?」
「你放心舅父,我都計劃好了,我會從後山方向衝出去,保證地圖萬無一失,」張旭回答。
龔志正點點頭,「好,你去吧,如果今晚行動,我會叫你的。」
張旭轉身走出了房門,他覺得可笑,他的這個舅父到現在了還奢望著能將地圖安全轉移,龔志正的想法讓他覺得可笑。他獨自走出了龔府一樓大廳,院落裡的某處黑暗中,高橋正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