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志正從緊走幾步趕了上去,「等一下,」他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鈔票,遞給鄭書記,「給你錢。」
高橋和孔慶文同時皺起眉頭,高橋一把攥住了龔志正的手腕,「龔會長,這些錢應該由我們來付,」他說著就低頭看向了龔志正手中的那幾張鈔票,而那幾張鈔票上的確有龔志正想傳遞出去的的情報。
就在這緊要關口,孔慶文突然高聲吆喝著:「給你們錢,快滾蛋,」他邊說著邊從自己的褲兜裡掏出錢,拿出兩張鈔票,狠狠地扔給到了鄭書記身上,兩張鈔票慢慢地飄落地面。
鄭書記怯懦地彎下腰撿起散落在地上的錢,高橋隨即鬆開了龔志正的手腕,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從鄭書記的手中一把奪過了鈔票,在他的潛意識裡,孔慶文更有可能向外傳遞情報,他把奪過來的鈔票裝仔細地查看著。鄭書記的眼睛注視著他的每一個動作,他知道,孔慶文扔出的鈔票上不可能有任何信息,自己來得如此突然,孔慶文根本不可能有時間傳遞情報。
鄭書記估計得沒錯,高橋在鈔票上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之處,隨即說道:「我來掏錢,」他向一旁的日本兵使了個眼色,日本兵連忙走上前,從自己的衣兜裡摸出了幾張鈔票,恨恨地遞到鄭書記面前,「八嘎,開路,快快地。」
鄭書記配合地接過了日本兵手裡的鈔票,邊後退著邊不住地鞠躬作揖。
龔志正眼睜睜地看著鄭書記他們走出了廚房,唯一的機會就這麼失去了,他咆哮著:「哼,沒想到我還能花上日本人的錢,笑話!」同時他也慶幸自己寫有情報的鈔票沒有落到高橋的手裡,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他轉過頭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孔慶文,這個孔慶文,這次還真是無意中幫了自己一次。
早餐過後,孔慶文站在龔府二樓外的陽台上,看著樓下花園裡來回游曳巡邏的日本兵。今天是第三天了,但是今天開始,局勢發生了變化,他要重新開始實施他的計劃,計劃中的突破口仍舊是龔志正,而計劃中的關鍵人物就是林之江,這個人將左右著局勢的發展。
「孔處長,好雅致,一大早就來看風景啊,」林之江和周紅也走上了陽台,孔慶文向一旁的孫瑰婷使了個眼色,孫瑰婷心領神會,立即滿臉堆笑衝著周紅迎了上去,「哎呀周姐,你今天打扮得才叫好雅致呢,」她挎上了著周紅的胳膊,拉著她走到了一邊。
孔慶文向林之江遞上一支煙,「林隊長見笑了,我也是忙裡偷閒啊,呵呵。」
林之江接過了煙,低聲問道:「你今天想怎麼辦?是不是來電狠的?」
孔慶文點上煙,「今天你要做一件事,想辦法徹底激怒龔志正,可以從哪個張旭身上想想辦法。」
林之江疑惑地點了點頭,雖然他還不知道孔慶文的用意,但他沒有多問,「好的,我懷疑昨晚的偷襲就是他,這個張公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來的當天出了事,還有他這兩天的反應,也很反常。」
「如果我的計劃奏效,今天,我們就有可能得到那份地圖的眉目,記住,對待張旭不要動粗,一定要抓住他的弱點,瓦解他的心理防線,」孔慶文說道。
林之江不解地望著他,他笑了笑,「他有一個未婚妻也在南京,而且孫秘書跟他的這個未婚妻也很熟,你可以讓孫秘書和你一起審問。」
孔慶文讓孫瑰婷協助自己,出乎了林之江的意料,他不禁問道:「那你呢?」「我,呵呵,今天我要單獨會會這個龔志正,你讓周紅和我一起審問,你不會捨不得吧?」孔慶文做出的這個調整正合林之江的心意,你孔慶文既然派孫瑰婷來監視我,那周紅自然也要跟在你的身邊,林之江隨即笑著回答:「孔處長說笑了,我和周小姐沒有什麼的,」他又壓低了聲音,「只是你可要當心啊。」
就在昨晚和孔慶文的單獨談話後,林之江對周紅有了新的認識,他不知道為什麼周紅要挑撥自己和孔慶文之間的關係,難道真是像孔慶文說的那樣,周紅真在竭盡全力地替日本主子賣命嗎?
孔慶文笑著拍了拍林之江的肩頭,「謝謝,我會的。」他們的陽台一角傳來孫瑰婷和周紅的女人之間特有的笑聲。
讓周紅和自己一起審問龔志正是孔慶文做出的一個試探,周紅不遺餘力地挑撥自己和林之江的關係,無非就是想除掉他們,她的這個做法絕不可能是日本人的授意。孔慶文感到周紅的背景越來越清晰,如果她真的是軍統,那她做的挑撥關係,實在是太不高明,必須得讓她有所警醒了。
今天早晨,在孔慶文看來,突然闖入的鄭書記準確地傳遞出一個信息,雖然自己和鄭書記沒有任何形式的交流,但他口中重複說的魚引起了孔慶文的重視。孔慶文清楚地記得鄭書記就在剛才說的一句話:「這魚是昨晚釣的,一直放在網子裡,我還怕被別的大魚吃掉,用的還是紅絲線的網子」,這就是鄭書記向自己發出的暗號,紅色的網子,不就是赤網嗎!他用這句話引起了自己的注意。而他的指令就在後面一句話上,「昨晚釣的魚只要不殺,放在水裡養著,養幾天都沒問題,什麼時候吃,什麼時候殺就行,」意思很明顯,就是不讓自己除掉林之江!
是什麼讓鄭書記不顧生命危險,親自闖進龔府傳遞這個情報,孔慶文還不得而知。但這足以說明事態的嚴重,如果現在就除掉林之江,肯定會對局勢造成重大影響,而這個局勢,很顯然就是龔府,準確地說,就是龔志正本人。
就在今天早晨,龔志正一系列反常的舉動,讓孔慶文不得不重新審視局勢。他意識到: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同一個目標,龔志正手中的秘密地圖。
上午九點整,審問再次開始。龔府的餐廳,林之江和孫瑰婷並肩坐在椅子上,餐桌的對面的龔夫人,旁邊坐著張旭,龔亞楠則站在龔夫人的身後。
林之江用目光在對面的三個人身上來回的掃視,現場靜得出奇一支煙抽完,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目光直視張旭,「張公子,刺殺未遂,很失望吧,看來你這趟來南京,不僅僅是來看望未婚妻吧?」他免去了凡俗的客套,他的聲音和問題一樣陰險毒辣。
張旭沒想到林之江會突然發問,直愣愣地看著他,一時間找不到回答的合適語言。讓我們花一些筆墨介紹一下這個張旭。張旭的確是上海灘上是一名富家子弟,身世顯赫,他的父親是上海知名的資本家,與青幫大佬杜月笙是拜把子兄弟,也就是張旭的乾爹。杜月笙是在歷史上是個頗受爭議的人物,表面上與重慶的蔣介石交往過密,在抗日也沒少出力,大多是充當暗殺漢奸的幕後主使。但杜月笙暗中又與日本人勾結,成了一個腳踩兩隻船的人,他既不聽命於蔣介石,又不委身於日本人,手下又有一幫流氓地痞組成的勢力,所以蔣介石和日本人對他是既想除掉,又想拉攏,但更多的是利用。這個杜月笙就在這種夾縫中生存,但他的勢力也在夾縫中悄然膨脹。張旭有一個叔父,名叫張嘯林,也是一個青幫大佬,與杜月笙、黃金榮並稱「上海三大亨」,他不同於杜月笙,他赤裸 裸地投靠了日本人,明目張膽地掛起了漢奸的招牌。
張旭此次來南京,頗有意味。日本人得知汪精衛手裡掌握的這筆秘密資金後,想盡各種辦法也未能得到資金的情報,無奈之下找到了張嘯林,因為張旭是龔志正的外甥,他就利用這層外圍關係,企圖讓張旭從龔志正那裡打開缺口,因此才有了張旭此次來寧,他要替他的叔父拿到地圖,從而進一步討好日本人。另一方面,他的乾爹杜月笙得知此事後,也要求他接近龔志正,想辦法拿到那張秘密地圖,讓那筆資金能夠為杜月笙自己所用。可以說張旭這趟來南京肩負著雙重使命,任務都一樣,結果卻大相逕庭,但無論如何,汪精衛一旦失去這筆資金,將失去與日本人周旋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