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駕車在秦淮河邊閒逛,妓女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向孔慶文介紹著南京的風土人情,車子不知不覺間漸漸遠離秦淮河,慢慢駛入下關大馬路,就在路口,孔慶文一腳剎車把車停住,從衣袋裡掏出一沓鈔票,笑著說:「路盡頭有一個日本人開的旅館,去開一個房間,等著我,我去把車停好就過來。」
妓女嫵媚地笑著:「那好,我可等你啊,」邊說著邊接過了錢。看著妓女誇張地扭動著遠去,孔慶文的表情瞬間嚴肅起來,不遠處的天主教堂裡的鐘聲響起,十點。
微風吹拂著孔慶文的髮梢,給整個酷熱的南京城帶來了今夜的第一絲涼意,伏在教堂鐘樓頂上,他的右眼緊閉、左眼微睜,透過高倍瞄準鏡注視著遠處的茶館,二樓的翟祥明臥室的窗戶只開了半扇,室內漆黑、死寂,他知道,焦躁的翟祥明此刻一定沒有睡,炎熱了一天肯定會期盼著夜晚的第一絲涼風。「仁慈的主啊,請原諒我的罪孽,你的精神將與我同在……」他的口中低聲默念,他的眼中平淡冷漠,這一刻,他的意念與手中的槍合二為一,他在等待……
一個身影出現在瞄準鏡中,隱約著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但就是這個輪廓,足以能夠讓他準確地判斷,「我感知你的力量,我感念你的精神,」他的口中依舊低聲吟誦,「阿門,」左手的食指堅定地扣動,一顆正義的子彈劃過槍膛,呼嘯著、憤怒著飛向邪惡……
他提著槍盒慢步下樓,走至教堂門口的時候,他回身看了一眼教堂禮拜大廳裡聳立的神像,聖母是那麼地安詳,安詳地看著世間的一切,他微笑著轉身走向停在門口的汽車。就在距離教堂門口不遠的一個黑暗的角落裡,一雙眼睛卻記錄了他進入教堂後的一切。
孔慶文並沒有去那家日本人開的旅館,而是飛快地來到了西南俱樂部門前,老四早已等待在那裡,脖子上仍舊掛著香煙攤,他發現了孔慶文,主動地走上來,「買盒煙吧,先生。」孔慶文低聲說道:「東西在後備箱裡。」老四遞給他兩盒煙,隨即麻利地從後備箱裡取下槍盒,汽車隨即消失在夜色中。在俱樂部樓上一間臨街的辦公室裡,一個女人站在窗前靜靜地看著,她為自己沒能及時組織有效的刺殺行動而懊惱,她也為孔慶文不得已單獨採取行動而擔心。
孔慶文回到了治安局,佯裝踉蹌地走到自己休息室的門口,摸索著鑰匙,抖動的手找著鎖眼。就在這時,對面的門開了,身後傳來了孫瑰婷的聲音:「我們的孔大處長風流快活回來了?!」言語中充滿了揶揄。
孔慶文慢慢地回過身,靠在門邊一臉的壞笑回答道:「哦,孫秘書還沒睡啊,呵呵,你們南京的女人就是不一樣,哈哈,」說完他就推門進入。只留下孫瑰婷一個人憤憤地站在走廊裡,「男人,都是色狼,」孫瑰婷心中憤憤地暗罵著。
躺在床上的孔慶文回憶著晚上發生的一切,認真地梳理著每一個細節,細緻地揣摩著如何應對將要發生的事情。至於刺殺的結果,他相信自己的槍法,他更相信世間的正義。
10月21日早7點,茶館現場。
孔慶文跟隨著林炳輝一起走進了翟祥明的臥室,因為憤怒,林炳輝的鼻孔撐得很大,兩眼圓睜。臥室的窗戶旁,翟祥明仰臉橫在地板上,眉心處一個血窟窿還在往外滲血,地板上一片血跡。
「你們是怎麼看的?」林炳輝咆哮地質問到。
昨晚看守當班的小隊長低著頭怯懦地回答:「報告局長,這周圍都有我們的人,真沒發現有人上來,剛才我們來送飯,就發現他被打死了。」
林炳輝一擺手打斷了他的匯報,「一幫飯桶!」他指著地上的屍體厲聲喝問:「就為了他,花了我多少心血,啊,這人好好的怎麼就說死就死了……」
一旁的便衣被罵得是狗血噴頭,孔慶文等待林炳輝的怒氣出得差不多了,走到他身旁低聲說道:「局長,您消消氣,事情已經出來了,咱們還是想個對策吧。」「人都死了,還想什麼對策!」林炳輝轉頭看了一眼孔慶文,轉身憤憤走下樓去。
孔慶文示意便衣把翟祥明的屍體抬走,趁這個機會,他和剛走上來的孫瑰婷查看屋裡的情況。孫瑰婷一邊翻看著角落裡的垃圾簍一邊說:「聽他們說,昨晚沒有人來過這裡,翟祥明也沒有任何異常。」
「對,昨天中午我還來了一趟,我看他也比較平靜,」孔慶文翻看著桌子上的書,「對他的死,你怎麼看?」
「從傷痕來看,應該是小口徑步槍,也就是說刺客應該是遠距離狙殺,難怪這裡的看守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孫瑰婷走到了窗邊,兩眼看著窗外,「狙擊地點應該在離這裡不遠的一個制高點。」
孫瑰婷的分析並沒有出乎孔慶文的意料,身旁的這個女人的確有很高的偵查能力,「那你覺得翟祥明的死亡的時間應該是什麼時候?」
孫瑰婷慢慢蹲下來,仔細地檢查著地上還沒有來得及清理的血跡,「應該是在昨晚子夜時分,」她抬起頭問道:「可是這麼晚了,翟祥明為什麼還沒有睡呢?」
孔慶文笑了笑,「原因很簡單,我的孫大小姐,他這可沒有你屋裡的電風扇。」
「我明白了,」孫瑰婷站起身,「處長,我現在就安排人對周圍的建築物進行搜查。」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孔慶文的眉頭漸漸緊皺。
上午十一時,孔慶文一個人獨自回到了辦公室,手裡多了一個隨身攜帶的公文包,他從包內拿出一張南京地圖,平鋪在桌子上,地圖上,用紅筆彎彎曲曲畫了幾條線,那是他謀劃的遣送刺客的計劃。他仔細地把計劃在腦海中過了一邊,隨即拿起電話:「請接總務處機要室。」
一會的功夫,周紅走進辦公室,「處長,您找我?」
「哦,周工來了,請坐,」孔慶文笑臉相迎。
周紅看了一眼鋪在桌子上的地圖,不禁皺了皺眉,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沒關係,這次行動是得到了林局長的明確指令的,」孔慶文站起身,「周工請看。」
周紅立即關上了辦公室的房門,走到地圖前隨著孔慶文的講解,目光在地圖上遊走。
「為安全起見,我設置了兩條路線,一條路線由王殿英隊長帶隊,配備護衛人員三十人,從治安局取捷徑直接到達日本憲兵隊。」孔慶文又指著地圖上的另一條路線,「這條路線,由我親自帶隊,配備護衛十名,同時從治安局出發,繞行光華門,途徑上訪橋,最後在到達憲兵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