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先不說他是武籐元帥的得意門生,沒有確鑿的證據,誰能動他,如果他是一個能為日本皇軍效力可靠的人,一旦他看出這是你挖的陷阱,他就會急於回到齊燮元那去,到時候你們和齊燮元的關係將更加複雜,」老婦人霍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現在的齊燮元正在蔣介石和皇軍之間搖擺,態度還很不明確,再說皇軍也不希望失去齊燮元這顆棋子。」她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另外,皇軍在南京剛剛設立的76號特工組織,現在正急需孔慶文這樣的人才,你以後對他多觀察、少行動為好,」老婦人對局勢的把控超出了林炳輝的想像。
林炳輝不住地點著頭,「卑職明白,卑職明白。要說昨晚的假刺殺,料他未必能看出什麼破綻,我故意把他來的消息透露給了重慶方面,沒想到,那邊還真對他動手了,所以說他是重慶方面間諜的嫌疑,基本上可以排除了,至於他是不是共 產黨的人,那,就看今天中午了。」
「哼,幸虧昨天晚上他們的刺殺行動沒能成功,」老婦人對林炳輝昨天晚上安排的刺殺行動大為不滿。
「怎麼會呢,我還在現場安排了人,暗中控制局面,不會有閃失的,」林炳輝笑著說。原來昨晚針對孔慶文的刺殺行動竟然是林炳輝一手安排的,他事前將孔慶文到達南京的具體時間和日程安排有意透露給了南京城裡的軍統人員,對方當然不會放過如此絕佳的刺殺機會,因為孔慶文在軍統這些人的眼裡無異於眼中釘、肉中刺。他們果然派出了人員在半路設伏,軍統的這個舉動正中林炳輝的下懷,既然你們軍統要幹掉他,那老子可要好好的看看這小子的本事,於是林炳輝也派出了人員暗中監視刺殺行動。如果區區幾個軍統特務就把孔慶文給除掉了,那這個人的能力也太泛泛了,死了也好,可如果軍統人員對付不了這個孔慶文,正好可以試探出他的底細,可謂是一舉兩得。就在孔慶文在現場打傷了一名軍統特務後,林炳輝安插的狙擊手果斷地處置,結束了受傷特務的生命,以免後患。
「好了,我要工作了,」老婦人一擺手,逕直走向了裡間的發報機,她要開始接收從日本本土發來的電報,因此此事的南京城裡,各種勢力都秘密存在,為了安全起見,從日本發來的密電都是利用中國勢力的電台接收。
林炳輝悻悻地走進對面的辦公室,在那裡孫瑰婷正等待著他。孫瑰婷看到一臉慍色的林炳輝,立即站起身,還沒等她說話,林炳輝的責怪之聲傳來:「你是怎麼搞的,安放的監聽器怎麼會讓他翻出來,我怎麼給他答覆,你說?!你馬上把竊聽設備全都給我撤下來。」林炳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還有昨天晚上,他用一個小伎倆就套出了你的行動,指著你鼻子說你在監視他,你平時不是挺有本事的嗎,怎麼能讓他給騙了,你說啊!」
孫瑰婷委屈地低著頭,漸漸地眼圈紅了。林炳輝見狀,語氣頓時緩和下來,他站起身,走到孫瑰婷面前,「也難怪,這個孔慶文還真有兩下子,我低估他了,當然了,我也有責任,不能全怪你,」走到孫瑰婷身後的林炳輝把鷹鉤鼻湊近她的髮髻,陶醉地聞了聞,孫瑰婷扭捏地擺頭躲閃著,「林局長,我給你說的昨晚現場的第三個人,需要派人去查查嗎?」林炳輝的心思她當然明白,她有意地岔開話題。
林炳輝挺直了身子,恢復了一臉的嚴肅,「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你的任務就是監視孔慶文,從現在起,他每天的行蹤,包括見過什麼人,去過什麼地方,你都要及時地向我匯報,明白嗎?!」林炳輝說完又把手放在了孫瑰婷的肩頭,對於身邊的這朵鮮花,他早就垂涎許久,可孫瑰婷那種若即若離的態度讓他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林局長,我去看看竊聽器撤得怎麼樣了,」孫瑰婷心中暗罵著老流氓,沒等林炳輝發話,就急步走出了辦公室。林炳輝冷漠地看著孫瑰婷的背影撂了一句,「真不識抬舉。」好色的林炳輝早就把年輕貌美的孫瑰婷當成了自己盤中餐,可倔強的孫瑰婷始終沒讓他得逞。
中午,治安局後院食堂的單間裡,林炳輝、孔慶文、趙發強還有孫瑰婷正在吃午飯。
「孫秘書,孔處長辦公室還有休息室裡的監聽都找出來嗎?」林炳輝有意問道。「是的,林局長,辦公室和休息室各兩個,一共四個,」孫瑰婷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太不像話了,孫秘書,你們工作怎麼有這麼大的疏漏?!」林炳輝假模假樣地訓斥著。
聽到這裡,孔慶文放下了筷子,但他並沒有說給,他在等著林炳輝的下文。林炳輝見狀,心中暗念:看來不拿出了個理由,這個孔慶文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笑了笑繼續說道:「慶文啊,上午孫秘書給我匯報了這個事兒,其實並不像你想像的那樣,有什麼人在故意監聽你」,林炳輝也放下了筷子,「原來你那個辦公室,是咱們局前任副局長劉明華使用的,半年前,他被懷疑與重慶方面有染,我們就按照上頭的指意在他的辦公室和休息室安放了監聽,通過監聽,我們掌握了他大量的間諜行徑,直到後來我們把他抓捕,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的,」林炳輝喝了口水,「之後我也安排過孫秘書,讓她把監聽撤出來,可是她居然當時沒撤,後來她就去上海培訓,所以這個事情也就擱下了。」
聽完連林炳輝編出的可能連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孔慶文笑著說:「哦,是這樣,沒關係,工作上有點小失誤,難免的……」
「這怎麼行,上午我嚴厲地批評了孫秘書,這種錯誤怎麼能發生在咱們身上呢……」一旁的趙發強站起身打斷了林炳輝,「林局長,我去準備一下。」
「好,你去吧,注意,一定要嚴格保密,」林炳輝轉過頭,「對了,慶文啊,一會兒呢,有個行動,你和我一起去,咱們的行動隊挖出了一個共黨地下電台,這個電台潛伏在南京長達兩年之久,危害極大,必須要把他破壞掉,你去呢,也沒什麼具體任務,多看看,多指導指導呀。」
「好的,林局長,我會認真學習的,」孔慶文站起身,「那我也去準備一下吧。」
「不用,」林炳輝拉著長音,「咱們也就是去現場看看,不用準備,來來,光說話了,吃飯吃飯。」
孔慶文的腦子隨著手中的筷子加快了運轉,我黨的地下秘密電台暴露了,可是我現在根本無法通知他們,應該怎麼辦,不對,我剛來的第二天就有這樣的行動,難道是巧合,難道又是林炳輝安排的一個陷阱……
趙發強開著車,孫瑰婷坐在一旁,後排是林炳輝和孔慶文。
「這個共黨組織固定人員大概有六人,電台設在一個茶館的二樓,茶館的老闆翟祥明是負責人,他們外圍的警戒十分嚴密,一有動靜,他們的人馬上攜帶電台分散,」趙發強邊開車邊介紹。
「為什麼不在晚上行動?」孔慶文問道。
「晚上,他們的人都各自分散了,而且據我們掌握的情況,這個電台一般都是中午兩點到三點進行工作,他們晚上不會啟用,所以抓捕的最佳時間就是現在。」
孔慶文看著車窗外的景色,計劃著可能發生的一切情況。四十分鐘後,汽車在一個偏僻的胡同裡停了下來,「林局長,前面轉彎處就是那個茶館,」趙發強用手指著。一個便衣跑了過來,在趙發強的耳邊嘀咕了幾句。趙發強頻頻點頭,他一揮手,支開了特務,對林炳輝說道:「現在他們的人都在,林局長,咱們什麼時候動手?」趙發強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林炳輝。
「都安排好了嗎?」林炳輝一改平日慵懶的姿態,兩眼灼灼放光。「都安排好了!」趙發強肯定地回答。
林炳輝把手倒背在身後,慢慢地翹起了下巴,目露凶光。趙發強知道,這是林炳輝慣有的發出命令的姿態,他立即轉身拔出手槍,對一旁的便衣命令道:「動手!」
看著趙發強他們逐漸跑遠,孔慶文的心理矛盾而又忐忑,他不希望這一切是真的,他幾乎寧願去相信這是林炳輝安排的又一場考驗他的鬧劇。
林炳輝始終保持著剛才發令時的動作和表情,他內心的凶殘、暴虐、奸詐,在此刻暴露無遺,看著趙發強的背影,他感到了一種內心壓抑的釋放,兩年了,抓到這條大魚,不易啊,一定要從他身上搾出更大的魚,哼,還有孔慶文,我倒要看看你是姓蔣還是姓共……
站在一旁的孫瑰婷一直在觀察著孔慶文的神態,哪怕是臉部一個輕微的抽搐。
「砰、砰……」連續清脆的槍聲從前面傳來,一旁的便衣走上前說道:「林局長,要不您迴避一下?!」
「不必了,我就不信區區幾個共 產黨就能把我吃了不成,」林炳輝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要在新來的孔慶文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英勇。
往來跑動的人群在胡同口不斷閃現,槍聲、呼喊聲、咒罵聲都夾雜在午後炙熱的陽光裡,孔慶文的額頭滲出了汗,他的喉嚨彷彿被什麼堵住了,鎮靜,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
街面漸漸平靜下來,不大會兒的工夫,趙發強跑了過來,「局長,全部抓獲,無一漏網。」林炳輝轉過身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呵呵,走,咱們去看看共黨的脖子上扛了幾個腦袋。」
胡同口就像野獸張開的大嘴,越是臨近,孔慶文就越覺得壓抑和焦躁,他能夠想像得出胡同口外的場面,空氣裡肯定充斥著血腥和死亡,多少年了,自己曾很多次親眼目睹過類似的場面,而每一次的經歷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折磨和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