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客?」
朵兒看著胡風,再看看老李頭,滿臉的迷惑:「外公,你怎麼……怎麼……」
後面那句「怎麼把這侮辱英雄的混蛋稱為貴賓」這句話,卻沒當場說出來。她知道,自己的外公一向是極為敬重這墳墓的主人的。她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流傳著許多關於這個墳墓主人的傳說。這些傳說無一不是把墓主描繪成頂天立地的英雄與蓋世的天驕,而且她也知道,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人到這兒來獻花膜拜,祈禱祝福,就是為了表示心中那股對逝去英雄的敬仰與緬懷……
然而,剛才自己外公見眼前的混蛋要打碎墓碑時,還要與他尋死抉活的。可為什麼……當這混蛋一把這墓碑打碎了,再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後,自己的外公卻反而把他當成的貴賓呢?!
心中想不明白,朵兒只能疑惑的看著外公,希望外公幫自己解答一下。
但是,讓朵兒失望的是,他外公此時心中無比高興,顯然是忘記要告訴她原因了。老李頭只是歡喜的撇了朵兒一眼,裂開滿嘴的大黃牙:「朵兒,快快快……你現在就打電話給你外婆,就說有貴賓要來咱家了,叫她趕緊多弄些菜來吃。」
「哦!」見自己的外公不說原因,朵兒也不再問了。她知道自己的外婆既然不說,那自己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朵兒只能狠狠的瞪了胡風一眼,才憤憤不平的一起下了山坡……
回到了老李頭家中,胡風感慨萬分,左右四顧,發現老李頭的家依舊沒變,只是以前老舊的傢俱都換成了新的,而且還增添了許多新的高檔電器。胡風猜想,肯定是老李頭的女婿最近做生意有了起色,所以才能幫著家中置辦電器的。
此時,老李頭的老伴兒似乎是出去找人打麻將去了,不在家裡。因為知道家裡有客人要來,所以他老伴兒提前把菜弄好了放在桌子上。
這個晚上,胡風自醒來之後,第一次撞見了熟悉的人,自是聊得無比的貼心惆悵。話說回來,老李頭與胡家相鄰數十年,兩家本屬世交。胡風潛意識裡早已經把老李家當成了除父母妹妹之外的另一個親人。只可惜李嬸不在,胡風不能看見那個打小就喜歡逗自己的老人,心中難免可惜。
這頓晚飯,是胡風與老李頭兩個人一起吃的。老李頭並沒有讓他的外孫女朵兒上桌子。因為他覺得,既然胡風不想讓自己的孫女知道身份,那便讓自己的孫女一邊吃去吧!反正……反正看自己孫女的樣子,似乎也不大願意和胡風坐一起的。
說實在的,胡風身上的樣子,也確實……有點不雅。
吃飯的時候,胡風與老李頭使勁聊著這三年來發生的事情。從老李頭的嘴裡,胡風得知,自從自己「陣亡」以後,國家依照自己的「遺願」,在鎮裡的小山坡上修建了自己的墳墓,每年來向自己獻花膜拜的人也不知凡幾。而老李頭作為胡家的世交,也自願的擔當起了保持墳墓整潔的掃慕人來。正因為這樣,政府還每年專門撥出一筆錢來給老李頭。甚至有傳言,政府計劃要把胡風墳墓所在地,開闢成一個旅遊景點來,供遊人觀賞……
至於胡風的家人,老李頭則並不清楚太多的消息。老李頭告訴胡風,當年,自從他死了以後,每天胡母都會去那小山坡上,看著他的墳墓以淚洗面,正因為這樣,他母親的眼睛都快哭瞎了……
不得已,為了離開這個讓胡家傷感的地方,不讓自己的妻子整日以淚洗面,胡父終於決定搬家了。但至於搬到了何處,老李頭則並不清楚。因為胡風的父母似乎有意逃避這裡,有意不再讓這裡的任何人、任何事來勾起他們對胡風的思念。所以胡父悄悄的把在頓鎮的家業變賣了,然後在某一天,突然連招呼也不打一聲,便悄悄的離開了這個他們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從此以後,蹤影全無……
老李頭不清楚他們什麼時候搬的家,也不清楚他們去了哪裡。老實說,直到新的鄰居搬進了當年胡家的住宅時,老李頭才驚醒過來——原來在不知不覺中,與自家比鄰數十年的胡家,終於忍受不了失去兒子的巨大痛苦,還是選擇了悄悄的離開這個土生土長的家鄉……
只不過,雖然胡家並不想再和往昔那些能讓他們勾起對胡風的回憶的一切事物往來,但是,就在去年的國慶節那天,老李頭還是看見了胡風的妹妹胡盼,穿著一身潔白的裙子,到那個小山坡上去上墳,一邊為胡風獻上鮮花,一邊默默的追憶往昔哥哥的英雄風采……
而那一天,正好是胡風這群英雄們的祭日——國慶節!
在老李頭這兒沒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胡風心情頓時低落起來。本來他以為老李頭與自己家交往多年,憑藉著他與自家人的關係,一定能知道自己家人的聯繫方式。但現在連他也不知道了,如此看來,只怕這個鎮上,再也沒有人能知道了吧?!
想到這兒,胡風的心情難受異常,吃起飯來也索然無味,他只感覺到天地間一片灰暗死氣,讓他提不起半點活下去的念頭。好在經老李頭這一席談話,讓他猛然間靈光一閃,突然間想起來一件事情——
對了,胡風突然記起來,自己的妹妹,當年不是在自己的安排下,到SH省電台工作嗎?自己現在找不到家人,但至少能去那兒找自己的妹妹啊?!
想到這裡,胡風頓時欣喜若狂,恍惚中,有種迷途的羔羊找到歸家的路,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滋味油然而生。剛才因為老李頭不清楚家人消息,從而產生的遺憾也消失不見。這一陣欣喜簡直難以言表,他再也不能呆在老李頭的家中了,此時思念家人心切,趕緊與老李頭告辭,也不管老李頭如何的再三挽留,毅然決定,現在就開始踏上尋找自己妹妹蹤跡的路途。
因為,他實在是再忍受不了如今的孤單寂寞,迫切想見到自己的父母與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