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的失蹤本來真的可以像溫惜顏所說,他只是去辦自己的一些私事去了,幾天之後就會回來,這種說法非常合情,然而不合理。
溫玉一個十歲的孩子,父母雙亡,家中並無伯父叔侄,也無外親,三年前自進了溫家大門就沒見他跟外人有任何交往,如此想來,說他出去辦事訪友實在不通。
有了這個疑問,我們就不僅要往更深一點兒的方面去想,溫玉一個十歲的孩子,如何管理整個溫家內外諸多事宜,並且還被他管理的井然有序有條不紊?這實在讓我們不得不歎一句:奇人也!
而事實是,溫玉並不是一個十歲的孩子,而僅是外形如同十歲孩童,實際年齡卻已有二十七歲,正當青年。
要問溫玉一個二十七歲正當青壯年的英俊小生為何會變成一個早熟的小正太,並且出現在了溫惜顏家,這就要說到太后了。
溫玉本名為何並不為外人所知,甚至溫惜顏這個當了他三年女主子的『內人』也不知道。三年前,她十月初九生日那天,太后送她的生辰禮物就是這個可愛的小正太管家,並許她可以為他賜名。溫惜顏見他面色清冷,眼神幽深,彷彿暗夜裡一塊兒泛著幽光的上好古玉,『溫玉之名』由此得來。
溫惜顏當時雖沒有這三年來的閱歷,還只是一個夢想著可以嫁給心愛之人的懵懂少女,但她並也不傻,太后說是送她的生辰禮物,從此這般妙人兒隨意她差遣,她不會笨到真的以為那僅僅只是送她的『生辰禮物』而已。傻子也知道,那是放在自己身邊的一顆定時炸彈,說好聽點兒是管家,說難聽點兒是監察御史。只是他這個監察御史只負責監察他們溫家一家罷了。
更何況,後來發生的種種,已經讓她完全認清了那個對她滿口疼愛——她曾經也是滿心尊重的太后的慈愛面孔下的偽善之心。
於是,溫玉三年來首次失蹤,溫惜顏自然不做他想。
如今最讓溫惜顏頭疼的是,這到底是太后的警告還是一切行動開始的第一步。
攤開來說,太后想除她之心在近兩年已經越來越明顯了,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能明目張膽的把她給拖出去遊街斬首,一是忌憚她爹在邊關手握兵權並且為天下百姓和邊關將士所敬重,二是水清辰和水冰清總是時不時的出現在她身邊,名為吵架鬥嘴實際上是在暗中保護於她,所以,太后才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對她下手。
她心裡明鏡似得,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該活著的人。
反正活著也沒有什麼奔頭,反而還是父親的累贅。
還被一堆人惦記著天天想要取她項上人頭。
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要活著。
有時候想想,其實自己死了反而對很多人都好。
不過她這人還就長了身逆鱗,你越讓她怎麼著她還越不怎麼著。
好,你越想她死,她還就非要好好的活著。
不過,除了父親和水氏兄妹外,這世上,還真只有那夜修逸在她想死的時候想盡了辦法讓她活。
但是這一點,她心裡也是有些觸動或者說感激的,雖然那個時候她非常想死。心裡暗暗想著若是有一天夜修逸真有什麼事兒犯到了她的手裡,她倒是可以藉著這次恩情饒他一次的。如此想著的溫惜顏倒也自信的可以,她都沒有想過為什麼是夜修逸犯到她手裡而不是她犯到夜修逸手裡,那時候,指不定她又要欠夜修逸第二個人情了。
她生性說不上涼薄,但也到底不是那熱情之人,所以平生最怕的事就是欠人人情,總覺得自己好像永遠欠著那人似得,永遠低他一等。所以欠了人情她是一定要還的,怕自己活著心不安。
「大人,您回來了!您府上的家丁和奴婢已經安排妥當,不知您的行李……」夜府管家陳伯自側房出來便看到這位剛剛搬過來的榜眼爺『溫大人』一臉心事重重的走過來,忙上去回稟。
陳伯的年紀已經有些大了,文人的風骨卻還在,清瘦骨立,遠遠看著大有魏晉之風、仙風道骨之態。
溫惜顏對那些年輕的文人是不怎麼在意的,甚至有些厭煩他們的自傲清高之氣,然則對於這種前輩還是很尊重的,想著自己這般也是『寄人籬下』,總不好擺什麼架子,忙上前一步,微低了身子,做了個恭順的姿態應話:「晚輩的行李已經於昨夜被燒了個乾淨,只不知晚輩那榜眼府被燒,可否危及到一牆之隔的狀元府?」老相爺已經回鄉,狀元府對於夜修逸來說已經是一個擺設,相府中一眾大家依舊住在老宅,並未再搬去狀元府,溫惜顏嫁過來自然也是要跟夜修逸一起住在相府的。當然,剛剛被燒了榜眼府的溫顏也只能『應邀』來相府叨擾數月。
陳伯歎了口氣,心下其實是有些埋怨的,少爺和這位榜眼爺以及那位新進門的少夫人之間的關係,就算是別的僕從看不出來,他這個做管家的還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心下只道這些年輕人玩兒的也太大了,有些怨他們無法無天,但見溫顏態度謙和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不免惋惜的道:「燒到是沒有燒到什麼,只是臨著溫大人府上的那面牆被燒了大半,那邊的偏房也燒了幾件,所幸火勢不大,及時被熄滅了。溫大人啊,恕我這老人家說句不中聽的,咱們就是鬧脾氣也要有個度不是?」
老人家,都少不得有那麼些『倚老賣老』的弊病。
當然,打心眼裡,這陳伯也真的有些瞧不上他們府上這位新上任的少夫人。
但是那無法無天,不知天高地厚,目無尊卑這幾點,就夠他瞧不上她的啦。
然而瞧不上歸瞧不上,但是主子終究是主子,少爺把她娶過來了,那她從今天開始就是他的正牌女主人了,女主人的身份他還是很明白的。當然,他自己的身份他也拿捏的很清楚,所以,剛剛那個話,他也只是倚老賣老的規勸了句,而且說的相當隱晦。
不挑明,就什麼都好說了。
「是,晚輩日後定當注意。」
溫惜顏施施然笑著拱手離開。
聰明人與聰明人說話,最是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