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第一次在相府遇見他,您知道我有多羨慕他嗎,不是因為他的錦衣玉食,也不是因為他的身份。當初在林家的書院,我第一次見到您笑,是您對著他和若兮,我永遠也忘不了您當初那種小心翼翼又充滿期待的笑容,您親自為他尋師傅,又將家傳的拳譜給了他。」
「夠了」,馬冽沉聲打斷,「你既記得,就該知道我是如何對他的,他又是如何待我的,他要我死,你不是不知道。」
「是您打斷了您與他之前唯一的那點情分,無論是以往,還是現在。爹,收手吧,你不曾真正瞭解過他,他不是薄情之人。他還是需要馬家為他保這江山。」
「是」,馬冽憤然站起,止不住的怒氣噴湧而出,「需要的時候就用,不需要的時候就隨時可以遺棄的棋子,可我馬家不是任人擺佈的棋子,這天下是我馬家給他打下來的。」
「您終於說出您的心裡話了」,馬皓苦笑,「這江山是您打的,您也要一半,如果他不給,您是否就要這江山易主。」
「放肆」,馬冽暴怒,揚起右手,若非馬皓如今還在床上躺著,這一巴掌怕是就落了下來了,憤然的垂下手,「你願意也罷,不願也罷,如今已是這樣子了,你就等著一個月之後,娶沈若兮入府。」
五月的天,悶悶的,端午過後,宗正便把若兮出嫁日子定下來了,六月十八,倉促的很。陳菲怕夜長夢多,便央求把馬妍跟瑄王的婚事一塊辦了,可笑那馬妍才十四,尚未及笄。馬冽拗不過她,就向皇上請了旨,當然他也是存了私心的。皇上是不想管這事的,見親婕妤沒意見,就同意了。
昔日金童玉女,瞬間分崩離析,諷刺的是還在同一日嫁娶,這足夠京城內外的百姓閒聊上一整個年頭。
許是凌瑤覺著那一日兩場婚禮齊辦,還不夠熱鬧,聖旨下來的隔日,身著正裝,在早朝時,步入大殿,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下跪請皇上賜婚,下嫁沈丞相之子沈若琦。皇帝對這個女兒還是偏愛的,她與若琦之事,也是人盡皆知,便依了,於六月十八,同一日出嫁。
同日,皇家,馬家,沈家,同時有一位女兒出嫁,又同時迎進一位新媳婦,這似乎在昭示著如今朝上不言而喻的新的三足鼎立,彼此羈絆,彼此遏制。而沈家與瑄王同根,而榮惠公主又是馬昭儀之女,這種巧合又奠定了馬沈兩家僅次於皇家的至高無上的地位。
這樣的局面,顯然是有些人不願看見的。若非如此,沈若兮不會在自己妹妹屋子跟前跪足了兩個時辰,只求她嫁與瑄王,做瑄王爺的側妃。
屋子裡的若涵終於知曉了墨言這幾天刻意的疏離是因何緣由。她最敬愛的長姊,曾經允她幸福的長姊,卻在所有人都同意她與墨言的婚事之事,生生的拆散了她與墨言。為什麼,給了她最大的希望,在她觸手可及時,又狠狠捻碎。
「你自己得不到幸福,難道要旁人與你一塊不幸嗎。」
若涵的哭聲還在耳邊,若兮苦笑,何時自己竟成了這般的惡人。午後的烈日炙烤著大地,她許久沒有這麼跪過了,身上的衣衫都濕透了,加之前幾日的心傷,腦子混沌的幾欲暈倒。
「您快起來吧,您這可是要折煞死涵兒啊。」王琴也顧不上禁忌了,拉扯著就要拉她起身,這老爺不在家,若要中了暑,可要如何是好。「有話姐妹倆好好商量就好,何苦要這樣,若涵,你快出來,好好與你姐姐說說,她最疼你了,你快出來啊。」
「若琦,你杵在那做什麼,還不快拉妹妹起來。」王琴見說不動兩個丫頭,只能對著站在一旁的兒子吼了。
「娘,您就讓她跪著吧,清醒清醒也好。」
王琴惱怒的瞪了他,「你這孩子,這是說得什麼話。」
若兮苦笑,連他都認為自己是多此一舉嗎,抬頭對王琴道,「琴姨,您先去吧,留我們兄妹好好說會話。」
王琴一臉的為難,「要說話,屋子裡頭坐下好好說,您不能……」
若琦打斷了她的話,「娘,您先去吧。」
王琴無奈,只得出了去。
「你何苦要這麼做」,沈若琦一直陪在若兮身邊,如同當年在揚州府外一樣,只是這一次,他並不贊同她的做法。
「我為何要這麼做,你豈會不知,爹爹對這樁婚事諸多不滿意,還有你,將來會發生什麼事,誰都不知道,他的性子,毀天滅地的事情都做的出來。」若兮跪坐在地上,揪著眉頭,去年從避暑山莊回來,哥哥與凌瑄鬧成那樣,那會還只是有些流言蜚語,如今木已成舟,要她如何安心的嫁到馬家去。
凌瑤會在這時候提出婚事,面上看是因為馬昭儀,其實若兮能猜的出,她多半也是怕哥哥真與凌瑄起了隔閡,都是不肯妥協的人,要真一言不和,連個調節的人都沒有,這心裡都有疙瘩,溝壑越積越深的,保不準哪天就爆發了。
愈想愈驚心馬,對著緊閉著的房門說著,「若涵,姐姐求你,你為了這個家,為了哥哥。」
若琦站在她身後,聽了她的話,輕笑,「沈若兮,不如說實話吧,你究竟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他。」
若兮怔住,不再言語。
「究竟是怕他與我起了隔閡馬,坐穩了天下之後,容不下沈家,還是怕我與爹成為第二個陳家,怕我不全心全意幫他,怕我結黨營私,凌駕於他的皇權之上。」若琦蹲下身子,在她身邊,淡笑著道,「沈若兮,你不覺得除非你嫁給他,否則,我根本不會有這個機會嗎。還是你在擔心,狡兔死,走狗烹,他坐穩皇權之後,會斂盡這天下所有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