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瑋早朝完回到東宮就碰見了在書房等自己的陳曉,意料之中的事,凌瑋只瞥了她一眼,逕自坐到書桌前,翻起了桌上的折子。
論耐心,陳曉自然是及不過他的,才被晾了一會就站不住了,昂著下巴,對著他道,「你滿意了。」
「滿意?」,凌瑋冷笑,頭都沒抬,「太子妃,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太子妃」這三個字此刻聽來格外的刺耳,陳曉終無法再克制自己,紅了眼睛,「凌瑋,你又何必這麼侮辱人。」
「侮辱」,凌瑋終於抬頭了頭,扔了手裡的折子,「太子妃,求人要求人的樣子。」
陳曉縱有再多的恨,此刻也得忍著,咬了咬牙關,屈膝下跪,「求太子爺放賤妾一條生路。」這多可笑,他一手造成了自己今天的悲劇,她反而還要求他放過自己。
凌瑋很滿意,慵懶的靠在椅背上,輕敲著桌子,一下一下的,很是清脆,卻在凌遲著陳曉的神經。好一會,凌瑋才終於開了口,「你該知道的,現在不放過你的不是本宮。」
「只要太子爺肯救賤妾,賤妾就能有條活路。」
還算是明事理,果然是吃一塹長一智。要救她,不是不可以,不過就是麻煩些,本來他是準備用以後她給陳銘致命一擊,可惜被鳳凰那丫頭打亂了計劃。唉,凌瑋歎息,輕擰了擰眉心,頭疼,他花了這麼多經歷布得局全給那死丫頭攪黃了,這筆賬他要好好跟冥龍算算。至於陳曉,救還是棄。
每一點時間的流逝對陳曉都是煎熬,她怕,父王都要拋棄她了,凌瑋有什麼理由保自己,她跟他不是一個戰壕裡的人,也許在他眼裡,自己不過是太后派來監視他的一個奸細。太后,對太后,他最恨太后,俯身叩頭道,「求太子爺給賤妾一條生路,從今以後,賤妾願為太子為奴為婢,只要太子開口,奴婢什麼都做。」
「奴婢?」凌瑋冷笑,「我這屋裡最不缺的就是婢女。」
「太子爺若肯救我一命,我答應您,等您登基之後,助您削弱陳家,事成之後,只要您肯放我跟娘親一條生路,我願出宮為尼。」陳曉是發了狠,只要她能活著,現在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哼,陳家是你娘家,你為了活命,連自己娘家都不放過,你覺得我會保你這種喪盡天良的人。」凌瑋並沒有回絕她,讓陳家的女兒去對付陳家,這聽起來似乎不錯。
「是父王先不念父女情分的,我又何必在為他做牛做馬,我只要我跟我娘都能活著,陳家其他人,我沒那麼好心。」
「夠狠」,凌瑋冷嗤,揮了揮手,「行了,回你屋裡呆著吧。記住,我這宮裡不需要太聰明的人,只要安分的人,沒事,就多去給你的姑奶奶請請安,至於該說什麼,我想你應該知道。」
「是」,陳曉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虛脫的扣了個頭,「謝太子救命之恩。」
日子一天天過著,有些波瀾,卻沒有大的起伏。鳳凰依舊在京城肆無忌憚的玩著,沒有歸期,偶爾會惹一些稀奇古怪的麻煩出來,皇帝對這個活潑的異國公主甚是縱容,每每都會派太子親自出面善後。凌瑋有苦不能言,明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可又不能違背父皇意思。
太子妃的醜聞在京城沸騰了幾天後消停了,原因是太子與太子妃上演了一幕幕伉儷情深。太子力保了太子妃賢良淑德,太后很樂得見太子的癡情,畢竟廢了陳曉之後,要再立陳家之女為妃,少不了還是要跟皇帝起衝突。也許是因為年紀大了,她越發的不想看見她兒子仇視她的眼神。
皇帝還是堅持認為凌瑋是被脅迫的,他堅持要廢妃,直到凌瑋去宣室殿求見,前所未有的父子相談了兩個多時辰,最後皇帝不再堅持了。至於他們談的什麼,沒有人直到。
臘八的那一天,若兮收到了凌瑄的最後一封來信,他提前發起了進攻,活擒了辰王,七日之後歸京。寥寥幾個字,寫得有些倉促,若兮猜他怕是知道了宮宴之事,才會打破計劃提前進攻。是誰告訴他的,不會是岳婉,不會是哥哥,也不會是皇上,因為他們與她一樣,怕他衝動,不希望他亂了自己。也許,也只可能是那日在宮宴上一句話都沒有說的寧姨。
十二月十五,又是一個團圓的日子。凌瑄終於在他離開的第八百二十九天歸來了。
若兮不知道前一夜她是怎麼睡著的,天濛濛亮,就睜開了眼。墨秋進屋時,她已坐在梳妝台前了。
墨秋拿過她手上的梳子,替她梳著她的秀髮,「昨兒在城外三十里地扎得營,今兒巳時之前,定能到。」
若兮沒說話,到現在反而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那些思念的,想念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在想什麼?」墨秋問,笑了笑道,「在想待會跟三皇子說什麼?」
「我怕我什麼都說不來了。」
「怎麼會,這麼長時間沒見了,肯定有好多話要與他說。」
若兮淡笑了笑,很多話,所以不知道該說什麼。
「皇上會攜百官親迎,後宮的也會去,你去嗎?」墨秋問,見她似乎在猶豫,又道,「去吧,我想他會希望你去的。」
若兮點頭,望著銅鏡中的自己,還沒有及笄,一頭秀髮還散在肩上。抬眸對著墨秋道,「幫我把頭髮綰起來吧。」
若兮站在秦寧身後,從他踏進宮門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看著他意氣風發的一步步走進,下跪,接旨,受封,群臣道賀……終於邁上了台階,來到了皇上與寧姨跟前。
「兒臣不孝,讓父皇和母親擔心了。」她聽見了他的聲音,看見了寧姨閃著淚扶起了他。她在他的眼眸裡看見了自己,下一刻落入了誰的懷抱,耳邊是誰的低喃,「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