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本就崎嶇,野馬匍匐在地,腿上的傷口很大,血不住的噴湧而出,腹部又被刺了一劍,發出哀鳴的嘶聲,踉蹌的還欲起身。
若兮的馬兒被那野馬撞了本就受了驚,又聽得那撕心的長鳴,更是沒命的亂竄了,若兮穩不住,只得死死的扣著馬韁,眼見著馬兒就往懸崖邊衝去,心下一陣死寂,腦袋裡一片空白,手一鬆就被馬兒拋了出去,反應過來的時候,身子已在下降,終於驚得尖叫了起來。
陳翔被她的尖叫驚了心,已來不及思考,提氣,飛身躍起,跳下山崖。跳下懸崖的那一刻,他分明看見一支冷箭射向了那已掙扎的起身,正準備襲擊追風的野馬。
追風在崖上嘶鳴,發出困獸般的叫聲,響徹山谷,聽了膽顫心驚。隱處的清風以為這畜生會跟著掉下去,卻見它只繞著崖邊踱步了一圈,調轉馬頭,往山下衝去。馬兒是有靈性的,清風見狀,趕忙現身,看了下崖下的情形。果不其然,清風看見崖下陳翔一手吊著崖壁上的松樹,一手拉著若兮。那樹枝還算結實,清風估摸著能承受得了他倆的重量,也不在擔心。此番他貿然現身施救,反而會暴露了自己,壞了主子的大事,他不可輕舉妄動。而且他已經派人去丞相府送信了,追風也去搬救兵了,救援的人怕是一會就要來了,他還是不要多事了。想著便隱在了一旁,注視這崖下的情況,以防萬一。
陳翔在下落的過程中,拉住了若兮,夠到了崖壁上的樹枝。耳邊還有若兮止不住的尖叫聲,陳翔穩住身子,衝著若兮喊道,「別叫了,你還沒死呢。」
若兮嚇得緊閉的雙目終於睜了開來,抬眸第一句話便是,「你怎麼也掉下來了。」望見自己此番還懸在半空中,扯了嗓子又是一頓尖叫。
陳翔蹙眉,心下有些惱怒,他這捨身英雄救美,卻被她當成他也是失足跌落的,多少有些不爽,只是聽見她那失聲的尖叫,又是極心疼的,出聲安撫了她,「別叫了,你死不了,追風已經去求救了。」
若兮許是叫累了,聽了他這話,還真的停了叫聲,半響,才反應過來,哭著腔仰頭衝他道,「追風,你說那匹馬,你指望它來救我們。」
陳翔望著她那哭喪的臉很是想笑,他是這麼想的,當然也是這麼做的,果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不能怪他,若兮平素裡溫溫柔柔,笑顏迎人的,你何時見到過她這般哭笑不得的樣子。
若兮見他此番時刻,還敢取笑她,氣不打一處來,抬了空閒的那隻手就要打他,「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能笑得出來。」手一動,身子自然跟著晃蕩了起來。
兩人一上一下的掛在樹上,本就只靠著陳翔的左手支撐著,那左手承受了兩個人的重量,很是累,而且手臂上還被樹枝劃破了,生疼生疼的,若兮這一晃更是扯動了他的傷口,這下輪到陳翔哭喪個臉了,「拜託,大小姐,你別亂動,摔下去可真會死人的。」
若兮被他這麼一說,果真乖乖的不敢動了,心有餘悸的看了眼腳底,一眼望不到底,這要掉下去了,不死也殘,想著週身起了身冷汗,衝著陳翔喊道,「喂,你可要抓緊了。」她還不想死的。
陳翔歎息,這丫頭這會終於知道害怕了,若是剛剛不逞威風,甩薛豪一巴掌,能有這事。手臂疼的有些麻木,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救援的人趕來,若是不能,他倆今日怕要葬身這谷底了吧。陳翔想著自嘲的笑了笑,這對自己而言是不是也算是一種不錯的結局,只是底下那丫頭怕是極不願意的吧,她還有那麼多關心她的家人,她還有她的凌瑄,她還有她鋪滿錦繡的未來。傷口的血染濕了他的衣衫,順著手臂一點點的流落,溢出,他感覺自己的力氣一點點的再流失,咬牙緊了緊握著樹枝的手,扯到了傷口,又是一陣刀剜般的痛。陳翔想說些話來轉開自己的注意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算難看的笑顏,衝著若兮喊道,「沈若兮,如果這會咱倆沒死,跟我去大漠吧。」他想他也唯有在這時候才能把這話說出口吧,當是笑話,或者當是面臨生死的決絕。
若兮分不清他是玩笑,還是當真,但是無論是什麼,她都不干答應,仰頭望見他牽強的笑顏,眸裡卻有一絲期翼,還有淡淡的哀傷,驚了心,斂去臉上的探究罵道,「你抽什麼瘋,快想想辦法,我還不想死。」
看向來冷靜的若兮抓狂的樣子,的確是一副賞心悅目的場景,若是平時,陳翔想他估計要好好觀摩評論了一番,只是此刻,怕是有心無力了。他感覺到他的手正要一點點的脫離樹幹,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沉下心,環顧了下四周,憋見底下不遠的地方崖壁上有些露出的岩石。突兀的岩石看上去能承受的了兩人的重量,陳翔思索著,若放手掉下去,以他的輕功,或許能夠得著那崖石,而且底下有些樹木,若沒掌握好角度,只要能夠得著底下的樹枝,他也能攀得上那塊石頭。想著他便跟若兮說了開來,指揮著該如何跳。
一番功夫後,若兮便穩穩坐在了岩石之上,陳翔怕那岩石撐不住兩人的重量,尋了臨近的另一塊岩石,離她最近的,能守在她最近的地方,驅走她心底的害怕的。恰好有,卻不夠他坐下,只等站著,攀著邊上的樹枝,站在她身邊。
「你要不坐那棵樹上去吧,這麼站著多累。」若兮見他攀著樹枝,好似很不舒服,勸著他去一旁休息下,眼角憋見他衣袖上的血跡,驚了心,「你受傷了。」說著正欲拉起他的左手,為他察看他的傷口。
「別碰。」沒想到卻被他喝住。若兮被他嚇了一跳,不知他這是怎麼了,詫異的望著他。
陳翔望見她臉上的懼意,緩了顏色,笑了笑道了聲,「髒」將自己的左手掩在背後,許久後,又似喃喃自語般,「我的身體裡流著這世上最骯髒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