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不忍見她眸裡的質問,撇過頭去,「你要這做什麼?」
林淑望著他閃躲的眼神,知是他藏了取來,抓著他的手逼問,「告訴我在哪裡?」
沈易強忍著心中的悲痛,「燒了,父親下葬前都燒了。」
呵呵,林淑乾笑一聲,鬆開他,後退兩步,踉蹌著靠在書架上,「你騙我,那手札是父親要留個兮兒的,誰敢燒。」
沈易望著她憔悴的神情,沉了臉,眸裡含著淚光,直視著她,一字一頓的問道,「淑兒,你要扔下我跟若兮嗎?」
林淑愣住,她怎麼捨得扔下他倆,她的沈易,她的若兮,她怎會捨得,可是她不甘,她今兒就算是死,她也知道真相,她要看看那個人到底有多殘忍。憋見書架上掛著的父親生前的配件,衝了過去,抽出劍架在自己脖子上。
耳邊傳來若兮撕心裂肺的哭喚,「娘,你要幹什麼。娘,你快放心。」
沈易站著不動,怔怔的望著她,眼裡有悲傷溢出,「這麼些年了,我在你心中究竟算什麼。」
林淑愣住,算什麼,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天,是我的神,可是我的神卻整整瞞了我近十年,我不能在這麼不明不白的去死了,不忍再看他眼中的悲傷,咬了咬牙,沙啞著聲音道,「沈易,我今兒橫豎是一死了,你就不能讓我死個明白嗎?」忍住心中的悲痛,卻忍不住胸口要噴出的鮮血,無力的靠在書架上,淚眼婆娑的望著眼前的人,「你不用在瞞我了,我已經知道了,不過是想證實了。」
若兮見她又吐血了,嘶吼著喚道,「娘——」
林淑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衝著沈易慘淡一笑,哀求道,「沈易,我都這個樣子了,你覺得我今兒還有命活下去嗎。你就不能讓我明明白白的死嗎。」
沈易上前輕輕將她手中的佩劍取走,擁她入懷,感受到她越來越若的氣息,任著淚水在臉上肆虐,這一刻他明瞭了他要失去林淑了。又聽見她在懷裡的哀求,抹乾臉上的淚水,「好。」
若兮聽見不敢相信,哭著大聲喊道,「爹不要,爹,我求你了,不要,不要。」
沈易再也不忍聽到她嘶啞的聲音,衝著門外吼道,「把若兮帶下去。」耳邊又傳來若兮的嘶吼,「爹,不要,爹,我求你不要,不要讓兮兒恨你一輩子。」
沈易聽著忍住淚,擁緊林淑,從暗格裡拿出那個紫木匣子,取了鑰匙打開,林淑顫抖的找到元和八年那一卷,打開。
她找不著自己嗚咽的聲音,聽不見若兮嘶吼的聲響,也看不見擁緊自己的沈易,就覺得淚和著嘴角溢出的血,一滴一滴掉落在父親的手札上,染濕了那些痛苦的字跡,她彷彿能看見父親在記錄這些點滴時,心中低泣的鮮血。手無力的垂下,任著沾滿血跡的手扎掉落在地上,他好狠,他好殘忍,他怎麼忍心,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再也支撐不住這軀破碎的身子,眼前一黑,終於暈了過去。
穆念不忍再看下去,匆匆離開,他要去找一個人,讓他親眼來看看他造的孽。而且,憑自己對林淑的瞭解,她定會要見他一面。她已脫不了多上時間了,他不能讓她帶著怨恨去見丞相和少爺。
快馬趕到將軍府,不待人通報,直接拔了劍闖入府中,憑著多年前的印象衝入馬冽的書房。
馬冽抬頭望見是他,有些驚奇,這麼些年他都刻意不見自己,今兒怎麼會找上門來的,穆念向來冷靜,這般匆忙的趕來,到底何事,不去管他身邊圍著的侍衛,忙問,「出了什麼事。」
穆念怒視著他,望著這張刻骨銘心的臉,多少次他都想用他的血來祭奠少爺,握緊了手中的劍,冷眼望著他,道,「她要死了,因為你。」
馬冽頓住,她要死了?是誰?淑兒?怎麼可能,不置信的望著穆念,跌落在地。
管家忙要上前扶起他,卻被他一把推開,如發狂般跑出書房,向丞相府奔去。
西院。馬皓下了學,正巧路過,今兒不知什麼事,沈若琦上課上到一半就匆匆離開了,沒過多久岳陽和凌瑄也先行離開了,走時臉色都不是很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問了袁逸,袁逸也不清楚。咦,那不是馬柔麼,她怎麼站在姨娘的窗口。馬皓想著輕輕走了過去,正欲拍她,卻聽到了屋內的談話。
「夫人,那林淑過不了今日了,秦婕妤和皇上都去了,據說馬昭儀也去了,剛剛聽將軍屋裡的人說有一個生人跑進了將軍的書房,就跟將軍說了句,她要死了,將軍就發狂的奔了出去。」刻意壓低的聲音,是小玉的。
馬皓聽了蒼白了臉,是淑姨,怎麼會這樣。又聽到了陳菲得意的聲音,「好,林淑怪不得我,只怪你女兒拉了我妍兒的路,我不得不除你。」頓了頓,又問,「那道士,可處理了。」
「夫人放心,已經死了,即使他們找到了,也沒用了。」
「好,好,好。」屋裡傳來陳菲擊掌的聲音,「今兒晚上我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
馬皓似覺得胸口被壓的喘不過氣,是她,是她害死了淑姨,心下大痛,推開身前的馬柔,就要進屋。
馬柔驚住,蒼白了臉色,一看是他,才微微有些安心,見他要嚷著進屋,忙捂著他的嘴,使勁全身力氣將他拉到後院。
「你放開我。」馬皓掙扎開她,撐大了雙眼,一臉怒氣,吼道,「我要去找她,我要去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瘋啦。」馬柔拉住了他,使勁晃著他,想讓他清醒了,「她會殺了你,她已經殺了兩個人了。」
「我不怕,我要去告訴父親。」馬皓瘋了一樣的推開馬柔,捂著胸口,他痛,那個溫柔的女人,那個對自己笑的女人,她要死了,是自己的姨娘害死了她。他才剛說了要多去看看她,怎麼才這麼一會,她就要死了呢,他不信,他不信。掙扎著起來,要向陳菲那衝去,他要去看看那個惡毒女人到底有沒有心。
馬柔大驚,若他告訴了父親,那父親的脾氣,自己也沒了生路,不可以,她不要死,她不能讓他去告訴父親,跑過去攔住了他,「父親這會正在氣頭上,什麼都做的出來,你想讓父親殺了她嗎?」
馬皓停住,不敢再向前邁一步,她說得,淑姨是父親畢生的最愛,若讓他知道淑姨是陳菲害死的,那父親定然會殺了陳菲,那陳家必定不會繞過父親。他不能,他不能說。
馬柔見他不再那麼激烈,漸漸有些安心,可是她還是怕他會說出來,想了片刻,狠著心再開口道,「還有沈若兮,你想讓她知道她娘是因為她才死的嗎?」
「你胡說。」馬皓回頭怒斥著她,「這跟她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陳菲想讓馬妍攀上三皇子,可是三皇子與沈若兮走的近,而且三皇子的母妃中意沈若兮。陳菲不服,想要害死林淑,讓林家散掉,那樣沈若兮就失了林家的依靠,就不會在跟馬妍搶三皇子了。」馬柔為了不讓他去跟父親說出真相,將整件事都全盤脫出。
馬皓愣住,一個踉蹌幾欲摔倒,跌跌撞撞的靠在廊柱上,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若讓若兮知道了,她會活不下去的,若兮,若兮,你該怎麼辦。無力的靠在廊柱上,他不敢再想下去。不對,等下,抬眸不敢相信的看著馬柔,抬起手指著她,聲音有些顫抖的問,「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知道她要對淑姨下手?」
馬柔驚恐的摀住嘴巴,睜大了眼睛望著他,片刻後放下手,她不想騙他,沉聲道,「是。」她看到了他臉上的痛苦,她更不服了憑什麼林淑和沈若兮能得到天下所有人的寵愛,而她和娘只能卑微著活著。憋過頭去,不再去看他痛苦的眼神,再道,「是,我早就知道了。」
「為什麼?」馬皓呆滯的望著她,低喃的問道。
馬柔望著他的樣子心下不忍,可還是咬著牙,說了實話,「因為我不服,我不服,為什麼她能高高在上,我娘卻只能這麼卑賤的苟延殘喘著。」
呵呵,馬皓似聽見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乾笑了兩聲。在她有些擔憂的眼神下,嘶啞著聲影吼道,「為什麼,因為你娘只是一個低賤的替身。」如果可以他喜歡他的語言能置她死地,他不惜用最惡毒的語言去刺著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孩。
馬柔聽了呆住,原來他也是這麼想的,耳邊又傳來他冰冷的聲音,「馬柔,我一直以為,你本性並不壞,只是刁蠻了一些,是我錯了,你本性就是如此。」
馬皓說完轉身離開,馬柔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知她已經失去了這府中唯一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