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血蝶
「快說，是誰打的人？快說？」在破爛的教室外面，一位年老的老師正拿著教棍訓斥著靠著牆站著的三位學生。
「老師，是我！」其中一位小男生上前來說道。
「是你嗎？疙瘩！」老師的臉上迅而馬下，怒吼道：「給我滾回家去，你知道你打的人是誰嗎？唐校長的兒子，你以為唐校長就會這麼善罷甘休放過我嗎？扣掉了我百塊的月薪。為了教好你們，我費盡心思的教導，僅有的一點微薄的工資卻因為你的惹是生非而泡了湯，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壞學生。給我滾回去，我的學校不需要你這樣的頑皮不聽話的學生。」
「可是，老師！我還想唸書啊！」被稱為疙瘩的男生苦著臉祈求道。
「唸書？就你這樣的還念什麼書？成績不好就不要念了，滾回去吧，反正你的父親也是一個殺人犯，將你教會了，將來學著你的父親殺人，別人還會在背地裡罵我教出了個禍害，教出了個殺人犯學生呢！我老了，退休工資可不想就這樣泡湯知道嗎？快點滾回去吧！明天就不用來上學了，這對於你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老師的意志很堅定，語氣中沒有絲毫的惋惜。
就這樣，疙瘩放學後背上了書包離開了這個恐怕日後再也不可能踏足的地方了。
然而，一路上，疙瘩發覺自己走過的地方，都有人在指著自己笑。這讓自己很難堪。
幼小的心靈為了躲避這場漫長的侮辱道路，也就大步奔回了家中。關上了門，將書包給取了下來，這才發現書包的後面貼滿了紙條，上面寫著「他是殺人犯的兒子疙瘩」箭頭符號統一地指向了自己的後腦勺。
無所謂了，這樣的日子已經無所謂了。疙瘩早已經習慣了。疙瘩名字不是父親取的，是自從老師在課堂上這麼叫喚自己後，班上的所有人都開始這麼稱呼自己了，他們總是這樣，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就私自的胡編亂造。
當然自己也明白疙瘩的寓意就是，自己在社會中就像人的臉上長了疙瘩一樣，想要將這個疙瘩刨開。
這些都已經習慣了。
自從總是抱怨父親沒本事的母親被父親殺死之後，這個家也因此安靜了，但太過於安靜了。每次回家疙瘩就會不聲不響的做著自己的事情，沒人問津、沒人關心的日子，這樣的日子自己已經習慣了。
不讀書？不讀書還會有出息嗎？
父親在未去自首前總是這樣教導自己的——不讀書？不讀書還會有出息嗎？不要像你父親這樣，成天遭罪，累死累活又賺不到什麼錢，還得回家受氣。
有時候自己就在想，母親竟然不喜歡父親為什麼還要在當時嫁給父親並厚顏無恥的生下自己，讓痛苦在自己的身上得以延續！？
幸而政府也並沒有將自己完全遺忘，每月都會有政府的撥款救濟來錢供自己生活。
不過，錢太少了。不管是自己如何的省吃儉用，都無法用這少得可憐的錢來度過生活。日子久了，自己也就有了出門零工的打算。用著自己微博的力氣來賺取少量的生活費來維持自己的生活。
可能是因為他們從小就頭腦好使的緣故吧！也可能是自己在外零工而分心的緣故吧！總之自己一樣的聽課，一樣的認真，一樣的做功課。但最終成績還是無法將其他的人超越。頭腦笨，學什麼都學不會，還不如回家去學你父親當殺人犯得了。大家都是這樣笑話自己的。這些在自己的眼中早已習慣了。
不過呢，疙瘩從小就是一個酷愛閱讀的人。喜歡一些有著插圖的少兒百科全書，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己又愛上了另一門藝術，就是手工。捏陶瓷是在對門的陶瓷店學會的，拉麵的烹飪技術自己也學會了，還有總是爬到電線桿上修電線的電工自己也學會了。在之後，課外的只要能賺到錢的手藝自己都會去學會。漸漸的，周圍的人也都喜歡這個好學的小伙子。這樣的話，疙瘩就不用去船艙做苦工了，偶爾跟著電工師傅幫忙，當下廚師的助手，陶瓷的零時工就能賺到不少的錢來。
漸而漸之，疙瘩的存錢也就多了。不知不覺間，自己的抽屜中就存了一些為數不少的錢財。可能是因為幼稚天真的緣故吧，也就把什麼事都想得那麼的天真。自己還妄圖哪天能存夠錢，用就存的錢將父親給從牢房中贖回來。
自己一直都是這麼想的，於是這成了自己每天工作的動力，只要想著自己的存款一天天的增加，父親馬上就會被自己給贖出來了，自己就非常的勤奮。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殺人後的罪孽又怎麼可能用金錢來贖回？
不久，愛看報紙的疙瘩也就在報紙上看到了父親被槍決的消息。那天，自己在屋中關著哭了一天一夜。
麵店的拉麵師傅，常修電線的電工師傅，還有陶瓷店的老闆都知道這孩子一定傷心極了，但誰都沒有去安慰他。因為他們明白有的傷心事在無言中會消失得更快。
沒過多久，疙瘩就又像以前一樣無精打采的進入學校。大家正在納悶為什麼殺人犯的兒子在之前還那麼的高興，看見疙瘩高興他們就十分的來氣。為什麼他要高興呢？他應該哭才對呀！哭的話才有意思，笑著多沒意思。結果如他們所願，他果真天天十分沮喪了。
在一次回家的途中，自己看到了一幕。
「喂，我說，春春，嫁給我吧！我爸爸是學校的校長，我媽媽是西歐資本富商的女兒（那個時候，中國還沒有資本家）。你嫁給我吧，我會讓你幸福的。」是同班的同學阿東，此時的他擋在了一位剛步入學前班的女孩兒身上。她那嬌小可愛的摸樣，粉嫩的臉龐，嘟嘟的臉蛋，明亮的大眼睛深得大家的喜愛，當然也包括了班上這個位專門以欺負弱小為樂趣的阿東在內。
疙瘩上前去將那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更不知道阿東說著什麼的，嫁人是什麼的女孩兒給拉到了自己的身後。她這樣年齡的女孩兒剛學會說話，又怎麼可能明白阿東的話。
「阿東，你才多大？一個小學生怎麼可以隨意的跟一個學前班的女生討論婚嫁呢？」酷愛報紙新聞的疙瘩從小就養成了充滿正義的習慣。
「要你管？窮小子，給我滾開些，我父親可是校長，當心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給我滾開！」疙瘩本來在班上就不是很討人喜歡，現在竟然吃了豹子膽竟敢跟自己提綱，這不是要翻天嗎？
「不讓！老子就不讓！」
顯然年幼的春春雖然不知道他們口中說的什麼，但卻有一點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疙瘩是好人，而那個阿東是壞人。於是，兩人的爭吵使得春春開始害怕阿東了，兩隻肥胖小手掌死死拽住疙瘩的褲子，躲在後面，只露出了一個可愛的小腦袋，瞪大了汪汪的眼睛盯著尖嘴猴腮的阿東，「壞人，咩！！！」吐了吐舌頭。
「疙瘩，我會讓你好看！」自己喜歡的妹妹竟然開始討厭自己了，這全都得歸功於眼前這個怎麼看都看不順眼的窮小子的福，氣不打一處來的阿東怒斥道，對著後面的兩名同班學生指著面前這個擋住自己『婚姻大事』的窮小子命令道：「給我揍他，狠狠的揍他。每揍一下十塊錢。（當時的十塊錢有多麼的值錢）」儘管自己提出了報酬但卻沒有一個人敢上，於是自己加大了報酬「揍他，一次一百塊！」依然沒有人敢上。
阿東身後兩名隨身緊跟的『打手』對於自己的膽怯讓疙瘩十分的意外。
「東哥，他爸爸可是殺人犯，我可不想跟一個殺人犯的兒子較量，我還想多活兩年呢！」
「是啊，東哥，我還沒娶媳婦呢！」
他們兩人的態度讓自己十分的失望。但說句老實話，自己也不敢對著疙瘩正面衝突，平時也只是背地裡陰著對付他。
「好你啊，疙瘩！？你給我等著，我會向我父親報告，說你揍了我一頓，有他們兩個作證，你一輩子也別想讀書了，窮小子！笨小子！」放下一句狠話，他們就怯怯地轉身逃掉了。
「哥哥，你好厲害！」
但春春的敬仰與他們對於自己的膽怯並沒有引起自己的自豪，反而十分的沮喪。
殺人犯的兒子？
但疙瘩隨之一笑：算了，無所謂了，我已經習慣了。
疙瘩打人了嗎？動手了嗎？
這個只有大家都知道，儘管如此，但自己還是被老師無情地趕出了學校。
這些都已經習慣了。
也正是如此，從此後的疙瘩不得不面臨社會這個大雜鍋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