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回來了。
緊跟著就聽到了哥哥關心的聲音「父親,你又喝醉酒了?!好好躺著,不要摔著了,我這就去弄飯來吃!」
哥哥一定將父親安頓好了之後去了廚房吧。每次都是這樣,酒後的父親回家什麼事情都做不了。而已經十七歲的哥哥卻要因此擔負起家中一切經濟與家務,而且還得傍晚補稿。
隨著廚房傳出的跺菜聲,那滿身酒味兒的父親就出現在了丁美佳的屋內。瞇著眼看著正專心讀著那本書的女兒。
那凌亂的腳步聲中,丁美佳自然清楚父親正左搖右晃磕磕碰碰地向自己而來。丁美佳很清楚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但自己卻還是和以前一樣,沒有勇氣面對。
終於一張將近老朽的手掌抓住了自己的書,奪過後就撕成了兩截,似乎還不解恨,他繼續撕,繼續吼「讀書,讀什麼書?讀書有屁用啊?看我,你的父親讀了那麼多的書,現在還不是什麼都沒有嗎?啊!?」
看著被扔到地上撕成了碎末的書頁,丁美佳哭個不停。自己的頭髮被扯住了,一把扔到了床上「知道嗎?我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多少?為了我的事業付出了多少?然後呢?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啊!」之後的父親就蹲在了地上,雙手抱著頭,就猶如一個受了欺負還未長大的孩子痛苦的哭泣。
哥哥迎著那吵鬧聲衝進了丁美佳的房間,看到了那個蹲在地上哭的父親,還有被扔到床上也哭著的丁美佳,還有那被撕成了碎末的書。自己似乎已經猜到到了事情的大概。將父親扶出了房間。
過了許久,丁美佳才止住了哭泣,用衣袖將自己的淚給擦乾,蹲著將那本書一張一張地撿到桌上,她還妄圖能將這些碎末給拼湊起來。
不一會兒,丁美佳就被哥哥被叫去吃飯了。
在那被哥哥給擦乾淨了的茶几上,丁美佳坐在酒醉的父親對面,吃著吃著就是一碗飯連同碗扔了過來,將丁美佳潔白的額頭砸留下了一塊血跡。
緊跟著就是吼聲、哭聲、勸聲夾雜在了一起。
父親就是這樣,瘋瘋癲癲的一輩子,一輩子都這樣墮落。
本來丁美佳的一家都是在日本廣島上定居的。但丁美佳的父親卻熱衷與繪畫,並且技術高超。然而,沒料到的是,日本最不缺的都是畫家。像父親這樣高超畫藝的繪畫手滿街都是。人才的供過於求導致了大批像父親這樣職位的畫手失業。
父親不甘心,於是將一家子都搬到了中國來住。本以為在中國能有用武之地。可是自己萬萬沒想到的是,中國雖然不缺畫家,但對於日本的歧視卻是甚遠。所有的公司一看到父親的繪畫水平,立刻就紅了眼,心想公司終於有高幹子支撐了。但當公司一看到父親的簡歷上資料的顯示戶口為日本,對方立刻就馬下了臉,然後就說出了一大串父親不可能聽懂的商業困難。總的意思也就是說父親還請另請高就吧!
後來父親再次面臨了失業,面對著自己的家庭,妻子的鼓勵,哥哥的懂事,丁美佳的乖巧,給了自己更大的信心。為了這個家,父親決定再去奮鬥,於是也就企圖進入國辦的公司,參加了會考。
結果讓父親十分的震驚,比自己水平差上不知多少倍的人都會考通過並進入了高層職位,而自己卻是得到了未被重用的下場。為什麼會這樣?
一位故人提醒了父親。
那天他來到我們的家中,拍拍父親的肩膀「町田呀!你難道還不明白嗎?在這個國家中,講究的是人緣!哎,資本家的世界,資本家壟斷了所有的人才渠道,沒有人緣沒有靠山,沒有錢,根本不可能得到重用啊!」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將父親那份熱騰給抨擊得煙消雲散。資本家的世界?靠山?好諷刺的一句話!
母親病重無錢醫治而逝世!從此以後,父親就一蹶不振,成天整日沉浸在煙酒世界中。
母親的去世,父親的墮落,遭罪的卻是哥哥。雖然高大,但畢竟是十五歲的身體,就得四處打工賺錢來維持家計。真的嗎?這個世界真的這麼黑暗嗎?
丁美佳彷彿看不見光明,感受不到溫暖了。
現在已經深夜,從床上爬起來的丁美佳哭紅了眼。
對於房間的熟悉,丁美佳已經可以不用燈來照亮就足以一聲不響地走到小廳。打開冰箱,取出了裡面的啤酒。一瓶一瓶的灑滿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現在,未睡的哥哥一定還在趕稿,他的專注根本不會注意到外面絲絲的變化。父親早就在哥哥的床上鼾聲大睡了。
當丁美佳點燃火柴的那剎那,看著火柴的光。不知為什麼,儘管自己有了第二次的機會,但還是無法勇氣來改變這段歷史。
「我的世界是黑暗的,但我要死在光明中!」
火柴從手中脫落,碰到鋪在地上的酒水,『哄』的一聲,大火如饑似渴的燃燒起來。火勢迅而蔓延。
丁美佳又哭了「為什麼?為什麼要我生在這個家庭中?為什麼你要是我的父親?」
丁美佳站在原地盯著。
火燒了很久,屋子的各個角落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哥哥從自己的臥室中衝了出來,還不忘扶著不知危難臨頭,正酣睡的父親,他用濕帕子捂著鼻子,出門就看到了站在火光中心的丁美佳。
上前來毫不猶豫的就抱起丁美佳衝出小廳。
可是在路上,父親突然醒來發瘋似的推開了哥哥,將哥哥推入了衛生間。然後,就被塌下的被火包裹的柱子給壓下,他在柱子下面嗷叫著,掙扎著。直到最後被火給吞噬了全身。
「他已經沒救了!」丁美佳冷冷的說道。
哥哥上前去關上了衛生間的門,妄想著這扇並不算結實的門將外面的火勢給阻擋。
可是濃煙卻是從各個角落冒進屋內。儘管哥哥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堵住漏洞都無濟於事。
這逼仄狹隘的空間將被濃煙給掩埋。
「哥哥,這火是我放的!」丁美佳並不想瞞著他,看著忙碌著的他,冷冷說道。丁美佳很清楚,哥哥這般的努力,其實是想保住丁美佳自己的姓名。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然後,他又是一笑。
「我希望來生!希望有來生!來生我還當你的妹妹!你還當我的哥哥,可以嗎?」丁美佳兩眼中淚汪汪,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諒。
面對著這從天蓋下的濃煙,哥哥坐到了妹妹的旁邊「好吧!如果有來生,我們一定是兄妹。」……他們誰都十分的清楚,不可能有來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