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
「平凡,你已經五天五夜沒有好好睡上一覺了,去休息一下好麼。」莫子芸拍了拍甄平凡的肩膀,有些心疼的說道。
「我沒事。」甄平凡搖了搖頭。
莫子芸歎了口氣,這樣的情景並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一個未醒,另外一個,看情況,如果再強撐下去的話,也很有可能會因為體力不支而暈倒。
「莫姐……」甄平凡看向莫子芸。
莫姐低下頭,「怎麼了。」
「讓我和他單獨呆一會,好麼。」甄平凡看著紀卓揚,輕聲說道。
「平凡,你這樣下去連自己的身體也會搞垮的。」莫子芸一臉擔心。
「我真的沒事。」甄平凡朝莫子芸微微笑了笑。
莫子芸想了想,終還是離開。
直到病房的門被掩上,甄平凡才收回目光,她回過頭,把紀卓揚的手放在自己手裡,輕輕的按摩著:「你都躺了一個月了,看看,這手都快要僵硬了,我現在給你好好按摩按摩,你醒來後,可別忘了開我工資哦。」
這是甄平凡每天都要重複的動作和話語,可是躺在床上的男人似乎已經把自己隔絕在了另一個空間,一點反應也沒有。
可甄平凡卻從沒打算放棄,她覺得,紀卓揚不是聽不見,他只是正在自己混沌的世界中努力的尋找方向,只要找到了,他就會走出來,而自己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在正確的方向向他呼喊,向他招手。
她堅信如此。
儘管,這五天裡,她不停的說話,甚至連嗓子也已經變啞,而紀卓揚卻似乎沒有絲毫要醒的跡象,可她仍舊堅信。
甄平凡輕輕把紀卓揚的右手放下,然後走到另一邊,拿起他的左手,重複剛才按摩的動作。
「知道我第一次見你吧。」甄平凡輕聲開口:「那是我第一天去亮姿公司報道,因為馬上就要遲到,所以就迅速的跑向電梯,可沒想到你竟然在電梯裡為我上演了如此精彩的一幕,你不知道當時我有多尷尬,可是,子佳催我催的太急,因此我不得不忍著這份尷尬,硬著頭皮跟著你們一塊上了樓,你肯定不知道當時我的腦子在想些什麼。」她頓了頓,然後吃吃笑了起來:「我當時在想,切,什麼人啊,公共場合都不知道自重一些,不知道電梯裡有攝像頭啊。我當時甚至很邪惡的想,如果把你們上演的這段現場版活色春香給上傳到網站上,不知道點擊率會不會嗖嗖的上漲。」說到這裡,甄平凡像是想到了什麼,微微皺了皺眉頭:「咱們第一次見面,都已經夠讓我吃驚的了,誰知道,接下來的那次,更讓我大跌眼鏡,那是我拉著行李去紀家,在路上碰到一輛特拉風的蘭博基尼,因為這款車子是我的最愛,所以因為好奇,所以多看了兩眼,誰知道很悲催的我又見到了你,這一次你上演的鏡頭竟然比上午的更勁爆,當時我都直接無語了,想著自己今天出門是不是沒看黃歷,竟然倒霉的碰到了同一個人,碰到同一個人也就罷了,誰料到竟然還是這種場面。當時你不知道我對你的印象壞透了,呵呵……」甄平凡深吸一口氣:「簡直是壞透了!」
甄平凡仰了仰頭,盡量讓眼淚不流出來,過了好久,她吸了吸鼻子,才接著說道:「後來,我知道你原來就是八卦雜誌的頭版頭條,花邊新聞數不勝數的紀家大少爺,而且,經過幾次並不是很愉快的相處後,我發現你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哎,有時候,我竟恨死了自己這極盛的好奇心,否則,也不會惹上你,對吧。」她斂下眸子,輕聲歎道:「可是,也多虧了這極盛的好奇心,不是麼。」說到這裡,她嘴角劃起一抹極淡的笑意。
「哎,老人們說得對,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我捏造身份來到紀家當護工的事情終於還是被你給識破了,你不知道你當時要挾我的樣子有多麼可惡,我都快要被氣炸了,可是為了子佳,我還得忍氣吞聲的和你簽什麼協議,去接觸做法醫的徐老爺爺,可是,我沒想到,你會給我經費,看著手裡的那筆錢,我當時竟然在想……原來你也不是很壞啊,呵呵,說到這裡,你心裡一定笑慘了我,是吧,你一定在想,你看這個女人,竟然為了幾個錢,便開始認為一個人不是太壞,這也太好收買了吧。」她抬起頭頭看向紀卓揚,他仍舊緊閉雙眼,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於是她故意嘟起嘴,氣哼哼的說道:「哼!你就繼續擺這副撲克臉吧,冷颼颼的,最惹人厭了。」
「好吧,我知道你是鐵了心不打算給個響應了。」甄平凡搖了搖頭:「可你既然不表示厭惡,那我就當你是願意聽下去了。」她開始認真的捏起紀卓揚的每一隻手指來,「再然後,隨著與你慢慢接觸,我發現你原來並不像表現的那麼冷漠,其實你也可以很細膩,也可以很貼心,那一次,你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你晚上不回家,讓我早點休息,不用等你的時候,你不知道我當時有一種什麼感覺……」她的臉上升起一抹紅暈:「我……呵呵,我覺得好像是……好了,我覺得這個可以翻篇了。」甄平凡乾咳了一聲,接著說下去:「不知道你替我擦藥酒的事情你還記不記得,你不記得,但我記得。雖然你大部分時間都是冷冰冰的,可是我發現自己並不怕你,反而漸漸的,竟然想多見見你,哪怕……哪怕不說話也好。」
甄平凡拉起紀卓揚的手,與他手指相扣,「後來,我與徐老爺爺他們一家熟稔了起來,其實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好在哪裡,竟然得到了他們一家的喜愛,徐阿姨希望我成為她的兒媳婦,我老媽似乎也上了心,狄落……沒想到他也坐上了徐阿姨和我老媽造的船上去了。其實說真心話,狄落真的很好,陽光,開朗,帥氣,幽默,按照我老媽的話,就是如果狄落能夠成為她的女婿,她做夢估計都會笑醒,可是當大家都喜歡狄落的時候,而我也應該理當如此的時候,我的心卻已經不受控制起來,一個人影漸漸出現在我的腦海,從開始的模糊,到最後的愈發清晰,可是,那個人影愈清晰,我就愈不敢去深究,因為那人影的主人似乎離我太過於遙遠,而且他花邊新聞的女主角實在太多,比如,那一次,在翠微居附近的停車場的女主角之一,莫小姐,你不知道當時我碰到他時是多麼的驚訝,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說,我內心深處竟然還有一絲絲喜悅,但是,當我的目光碰觸到與他如此親密,如此相配的莫小姐的時候,我的那股子喜悅頓時當然無存,令人奇怪的是,竟然還會有種淡淡的酸意在我鼻尖攢動,我就那樣呆呆的望著他,當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慢慢抬起頭往這邊望的時候,我竟然可恥的想要逃跑,而我,真的跑了,很丟人,是不是?」說到這裡,甄平凡捂了捂臉頰,然後又重新握住紀卓揚的手。
「再到了後來,我開始被人跟蹤,我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擔心,是啊,被人跟蹤,的確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可我似乎開心多過恐懼,甚至內心深處還希望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哈哈,你一定會認為,這個女人是不是腦子壞掉了,怎麼會期待更壞的事情發生呢?其實……誰不害怕危險,我當然也怕,可是,當我從他一向淡漠的表情裡看出不一樣的表情,而且讓他產生那種表情的主人就是我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在這場我與他的角逐中,我並不是獨自一個人單打獨鬥,那,讓我有些飄忽不定的心情有了一絲絲安慰。」
「再然後,我受了傷,狄落帶我去看醫生的時候,沒想到竟然會遇到他,可是,令我意外的是,他竟然扶著莫小姐從婦產科走出來,你不知道我當時是有多麼驚訝,可難過卻比驚訝更多,我沒想到他會容忍殺死自己的孩子,那與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似乎有點大相逕庭,正當我為自己這個發現感到傷神的時候,他也發現了我,而且當目光觸及到我胳膊上的傷時,臉上竟然出現了慌張的表情,慌張……我以為自己當時看錯了,再然後,我便坐上了他的車,途中,他買來了補血的粥,如此細膩的關懷讓我感動,再後來,他輕聲說出,莫小姐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我心中的陰霾一下子消散不見,我在想,我是不是到了瘋癲的程度了?」
「他對我似乎也是不同的,當我發覺這一點的時候,我覺得我的世界似乎也已經開始充滿了陽光,到處五彩繽紛的,就如我的心情,可……」甄平凡說到這裡,沒有繼續說下去,她憂鬱的看著紀卓揚,聲音裡多了一絲哽咽:「求求你,求求你,我真的很怕,很怕,你快醒來好不好,我……快要……快要堅持不下去了,真的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她的淚水終於決堤。
可哭的實在傷心的她卻沒有發覺,男人本來平坦的額頭卻慢慢的,慢慢的多了一層褶皺。
再然後,他的手指輕輕動彈了一下,再動彈了一下,又動彈了一下。
甄平凡驀地睜大了眼睛,而後,她慌亂的站起身,朝著病房外面大聲喊了起來:「醫生,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