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臨的臉色由白轉青:「我的事情你少在那指手畫腳!」
「我什麼時候指手畫腳了!」顧迎藍被他說得莫名其妙,到底也還是暴脾氣一個。火頭噌地一下就被他點燃了。
一旦涉及這個本子,景臨從來都不會好好和她說話:「你別以為我對你好,我的東西你就有資格亂動了。我告訴你,你永遠都沒有資格!這個本子你不准再碰一次!」
「你有毛病是不是!是它自己掉出來我才看的,你別以為我多愛你看那點隱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吼,顧迎藍的面子到底有些掛不住。即使本意不想和他爭執,嘴上的話卻也不聽控制地滑了出來。
「它掉出來?哈哈哈哈哈!」景臨笑得一臉惡毒,一把拽住顧迎藍的衣領,把她拉到自己面前,「難道它長腳了嗎?」
顧迎藍沒有想到他會拽住自己,用力地推開他:「你簡直不可理喻!」
站在旁邊的林蔭音看到不斷朝他們聚攏過來的人,衝過去把顧迎藍給拉走,文淺和其他同學也迅速地把景臨給拉開。為了不讓他們繼續吵下去,硬是一左一右拉到了很遠的地方,不讓他們再有機會吵起來。
「他簡直莫名其妙!」顧迎藍被拉開以後氣得直哆嗦。轉身看到景臨似乎拿著衣服打算離開,本來已經被林蔭音給勸下去的火頭噌噌噌又上去了:「他這是什麼意思?」
林蔭音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愣了愣:「你剛才看到什麼了?」
顧迎藍心裡極端不痛快:「就是一個日程記錄而已。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林蔭音黯然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掃而過,看著景臨的身影逐漸變成一個消失的點,愈發沉默下去。
顧迎藍沒有想到,一連兩次,他都能夠為了這麼一個本子吼她,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他有必要反應這麼激烈嗎?然而,顧迎藍更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自那之後一直都沒有答理過她!像是在用這樣的方式來警告她,觸碰了那個記事本,會造成怎樣的後果似的。
以往兩人吵架,都是景臨主動來求和。
可這一次,顧迎藍雖然有點理虧,但也不覺得自己有哪裡做錯了,所以始終不肯低頭。
於是,兩人就這麼僵著,誰也沒有主動聯繫誰,直到高考結束。
在填報志願的前一天,林蔭音把顧迎藍給約了出來。坐在南屏街的冷飲店裡,難得心平氣和地和她慢慢地聊了起來。
芭蕉樹後的音響裡淡淡地流淌出Luigi Rubino的鋼琴曲 《Voice In The Eyes》,這曾經是林蔭音在學校裡彈奏過的表演曲目,如今再次聽到,兩人都不禁一愣,舒緩空靈的琴音迴盪在光線昏暗的冷飲店裡,更平添了幾許傷感的味道。
林蔭音轉動著杯子裡的吸管,看著顧迎藍一字一句道:「我打算去英國了」。
顧迎藍剛喝進去的奶茶差點一口噴了出來:「為什麼?」
「累了。喜歡一個人,真的太累。」林蔭音的眼裡,是毫不掩飾的疲憊。
顧迎藍似是明白了什麼但又似乎不是那麼明白:「能告訴我,為什麼你那麼討厭我嗎?」
「因為嫉妒。」林蔭音笑得甜美,「當然,有時候我其實也沒那麼討厭你,但是,就像是某種習慣。和你作對,成了一種本能的習慣,就沒有辦法了。你也不能完全怪我。這不是我能左右的。我為之前對你的不良言行表示抱歉。」
「我也是。」顧迎藍釋然一笑。
「你知道嗎?我從第一次見到他起,就喜歡上他了。可是,無論我怎麼努力,他的心裡也依然裝著別人。反正我也要走了,以後我們都不會再見面的,把話說明白了或許會更好一些。」林蔭音喝了一口咖啡,「景臨一直在意的人,是你。不管我對他如何,那個人始終是你。起初的時候,他或許並沒有意識到,因為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對你,到底算不算是喜歡。你們兩人在某些方面,還真是有共同點。」林蔭音把咖啡挪開,撥弄起手腕上的珠子,「不過,季千陽死後,你從他的所作所為裡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聽著林蔭音的話,顧迎藍握著杯子的手僵硬起來。
「但是,你知道嗎?在他的心裡,卻也依然存在著另外的一個人。那個人甚至沒有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可是,對他有著無比重要的影響。有時,我寧可和你爭,也好過和一個不存在的人在爭。若不是後來他開始收到明信片,我甚至都懷疑,那樣的一個人是他臆想出來,根本不存在的。」
顧迎藍像是驀地想到了什麼:「是他的網友嗎?」
林蔭音笑,別過臉去用手撐住下巴,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我知道你們最終會走到一起。可是,我還是想告訴你,如果有一天,那個影響著他生活的人出現,那麼,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她,而不是你。你敢和我打賭嗎?」
顧迎藍不知道該怎麼接下這句話,心中漫過隱隱的不安,沉默地看著她。
「我們兩個大活人還爭不過一個看上去根本不存在的人,真覺得諷刺。」林蔭音轉過頭來,自嘲地笑著,「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那麼在意這個網友。他又沒有在網戀。」
顧迎藍忽然覺得渾身發冷,不知是因為奶茶太涼還是空調的溫度太低:「那個記事本,和這個人有關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林蔭音聳聳肩。冷飲店裡舒緩的鋼琴曲被換去,輕快的音符突兀地闖入耳膜。也許是發現了這個問題的沉重,顧迎藍轉換了話題:「你還會回來嗎?」
「外國有那麼多的帥哥,我幹嗎還要回來?」林蔭音一臉自信。燦爛的笑容掩藏了眼底深深的失落。
美麗的女孩子都是驕傲自負的。因為這份驕傲,她們就沒有辦法為了一份愛情而低聲下氣,卑躬屈膝。縱然知道會受傷,也依然選擇捨棄。
林蔭音愛的時候就全身心地投入去愛,不愛了就瀟灑轉身決不留戀。
顧迎藍羨慕這樣的女子。
可是,自己成不了這樣的人。
她怕受傷,怕失去。所以,她寧可小心翼翼地暫時維續著,也不想就這樣斬釘截鐵地分開。藕斷絲連又何嘗不是一種自我折磨?
林蔭音說,你有多能忍,就說明你有多深愛。
顧迎藍不知道什麼時候她能像林蔭音這般對於感情的事情干脆利索。
「也許,我這一輩子都很難做到了。」顧迎藍無奈地歎氣。看著林蔭音,除了笑,還是笑。笑得她都覺得自己臉上的肌肉快抽筋了,才和林蔭音做最後的告別,離開了冷飲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