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我們該怎麼辦?」顧迎藍喃喃地念叨著。她的旁邊,一對美國夫妻坐下來,商量著下一站要去的地方。在聽到某個不斷被提及的名字時,顧迎藍忽然眼前一亮:「景臨曾經和我說起過這裡!」
「嗯?」加州不解地看著她。
「Consuegra!」顧迎藍用眼神指了指旁邊的這對夫妻,「他們想要去的地方,景臨曾經和我說起過!」
顧迎藍顯然因為驀然想到的這段記憶而激動起來:「這裡被喻為堂吉訶德的故鄉。是一個風車小鎮。那個時候景臨整天拿著一本《堂吉訶德》念叨著讓我做他的跟班桑丘。我為此沒少和他爭吵過。深深他們的線路裡沒有荷蘭對吧?那如果他們要看風車的話,我估計會在這裡!」
加州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眼底跳動著的渴望,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柔軟地拂過,空氣有些凝滯,然而不過幾秒鐘,他點點頭,同意了她的提議。和那對美國夫妻小聲地交流了一會兒,拿出地圖來研究了一下這個小鎮所在的位置,即刻與她就轉身就回汽車站咨詢如何到達。
顧迎藍也就只會紙上談兵,口語實在差得可憐,所以問路之類的事情也只能交給加州,她只有坐在長椅上等他,盡量不去給他添亂。
「INFO工作人員說,要去孔蘇埃格拉,我們就必須回馬德里轉車。」加州走過來把一份列車時刻表遞給她。
「好。我們馬上走。」顧迎藍看了一眼時間猛地站起來,可雙腳像是突然被人擰了一下,一屁股重重地又跌坐回椅子上,再也站不起來。
加州被她痛苦的表情嚇到,急忙蹲下來擼起她的褲管,看到她已經腫脹得不成形的雙腳,迅速地把她的鞋帶解開:「你的腳不能再這樣暴走了。」
別看古城不大,但是從早上出門起,顧迎藍就一直來來回回地走,沒有停過。平時裡她很少活動,雙腳一時承受不住這樣高負荷的運動量是很正常的。若是她一直在走,或許這樣的疼痛一時半會兒還不會發作,但是,她這樣走走停停,反而加劇了腳傷。
如今,腳疼的她幾乎無法站立,每動一下就鑽心疼。她忽然不能明白為什麼景臨都離開她了,她還要緊追著他不肯放手,有些任性地隨口說道:「我不想去布拉格了!我們若是在孔蘇埃格拉還沒有找到他們,我哪兒也不想去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本來這也就只是一句氣話,沒有想到加州居然認真地考慮了片刻,同意了她。
他的同意反倒讓顧迎藍覺得自己很自私,想到他和深深的關係急忙補充:「其實我可以在這裡等你的。或者你先走,我隨後去找你。我這樣子短期內肯定是沒有辦法大量行走了。」
「不必。」加州拒絕,「我們是同伴。」
顧迎藍低下頭看著加州堅定的目光,眼底滲入暖意。這個看似冰冷的男子,其實,內心一直都很溫柔。
顧迎藍拿出地圖看了看,指著馬德里下方的位置研究半天:「要不我們先去特萊多吧。這裡距離比較近,也大一些,旅館什麼的都好找。這樣,我們能夠節省一些錢和時間。」頓了頓,顧迎藍面露難色,似是還沒有做好會遇到他們的準備:「我……需要一點時間。」
「好。」加州始終都同意她的提議,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以往別人什麼都得聽他的,此時他卻心甘情願地被她指揮著。
加州按照她的要求去買了最快前往特萊多的大巴,在車到來之前,他蹲在她的面前替她揉了揉腳:「你還能走嗎?」
「可以。」顧迎藍不太適應被一個男生這樣握著自己的腳,急忙抽回來試圖站起來,但顯然她一用力腳底的腫脹就明顯地又往側面漲了很多。血管突出得清晰可見,像是隨時都會破掉一樣,看得人膽戰心驚。
加州把車票遞給她,一直坐在她的旁邊和她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等到車子來了,扶住她的肩膀讓她坐穩,然後在她前面蹲下:「我背你吧。上來。」
顧迎藍愣了愣,心中驟然一暖,卻本能地往後一退,牙齒緊緊地咬住了下唇。在加州的催促下,她考慮再三,還是趴到了他的背上。
到達特萊多以後,加州一路背著她,打車去到老城區找了LP上口碑較好的一家旅館,住了下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加州把背包扔到地上,跪在那裡翻找藥品。顧迎藍看著他專注的樣子有些出神,突然,一包東西掉了出來,好像是一堆紙張類的東西。顧迎藍好奇地把脖子往前伸了伸,還沒看清楚是什麼,加州就迅速地把那包東西塞了回去,並且,仔細地檢查再三,用一堆衣服蓋了起來,確定不會被發現了才起身,拿著藥朝她走來。
如果是錢,那包東西顯然也太大了。
顧迎藍想到在伊斯坦布爾的時候,加州看的某張紙條。不知為何,總隱隱地覺得這包東西裡一定有什麼秘密是加州不想讓她知道的。
雖然她知道偷看別人的東西不好,可是,關於深深和景臨的事情,她所知道的實在太少。景臨的失蹤已經幾乎把她逼到崩潰,她盡量讓自己表現得若無其事,不過是不想讓別人為自己擔心而已。
可是,越被隱瞞,她就越希望能夠知道真相。於是,她也不管欺騙加州是對是錯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念叨著腳疼,讓加州去幫她買藥。趁著加州去買藥的空當,迅速地就把門反鎖,準備看看那包東西是什麼。
然而,雖說是一個小小的背包,加州藏東西的技術也實在太好。顧迎藍翻了好半天才把那包東西給翻出來,剛打開,發現裡面全是打印下來的電子郵件時,加州的敲門聲就已經響了起來。
顧迎藍被嚇了一跳,沒有想到他回來得那麼快,迅速地開始收拾東西,盡量保持原樣地放了回去。然後,她嘴上應了他好半天,確定不會被發現了,才佯裝剛睡醒去開門。
顯然加州是跑著去藥店的。他的額頭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大口地喘著粗氣,因為跑得急促而咳嗽不止。他蹙眉站在她的面前,甚至都沒有休息,二話不說把她抱回床上,抬起她的腳就幫她擦藥。
顧迎藍的腳被他捏在掌心裡,像是被火燒一樣,灼得她全身都不自在,一陣陣燥熱。她想把腳縮回來自己弄,可加州堅持,不管她怎麼縮都沒有用,反倒把自己弄得更疼。於是,只得由著他幫自己擦。等到擦完了,才不好意思地急忙躺回去用被子摀住臉,生怕讓加州看到她的這副窘迫模樣。
加州驀地想到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和別的女生打架的彪悍形象,不禁失笑,把她的被子拉開:「下吃去點東西吧。」
顧迎藍本來想說不餓,偏偏肚子在這個時候非常不合作地響了起來。沒辦法,她只得紅著臉,由他把自己抱到了樓下。
旅館的一樓是一家餐廳。因為時間尚早,餐廳裡只有他們兩人。
樓下前台的小伙子看到他們,熱情地坐到他們旁邊和他們聊了起來:「前幾個月,也有一對中國情侶過來這邊玩。小伙很帥,姑娘很美。小伙還邀請了我們一起去跳舞。教了我一些你們中國的繞口令。到現在我都還記得。」
西班牙人的英語並不太好,可是,簡單日常會話對於顧迎藍來說,她還是或多或少能聽懂的。尤其是聽到他誇獎那對情侶的時候,條件反射地就問他是不是男的叫景臨。
前台愣了愣,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是,他好像叫Jin!」
顧迎藍一把抓住他的手:「你知道他們去哪兒了嗎?」
前台搖頭,被她的突襲嚇了一跳:「你們去大教堂了嗎?一定要去看看!每個來這裡的人都會去那看看的!順道也去買兩個鎖!扣到一起,永遠不分開。」
顧迎藍一聽到鎖,霍地一下站了起來:「加州,你問他,他們都會把鎖扣在哪裡?」
加州看著情緒起伏如此之大的顧迎藍有些怔忪,半晌,才扭頭仔細地詢問前台。確定具體位置以後,在顧迎藍的強烈要求下,硬是把她背到了前台所說的地方。
顧迎藍從他的背上下來,一眼就看到了一堆被扣在一起的鎖。她在這些鎖裡翻找半天,握著一個有些破爛、劃了一個「#」的鎖忽然就號啕大哭起來。
她還記得當年學校流行起同心鎖,她一個,他一個。後來有一段時間兩人鬧分手,她就去拿著鐵鉗把鎖硬是給夾斷了,丟還給了他。想不到,他居然還帶在身邊!
她以為至少他們後來和好了,他的心是沒有變過的。
想不到此時,這個鎖,卻和別人扣在了一起!
素來沉著冷靜的加州看著哭泣的顧迎藍變得不知所措起來。她的眼淚像刀一樣,割裂著他的心。他惶恐地看著她抱成一團瑟瑟發抖的樣子,內心湧起的酸楚無以復加。他不明白她為何會哭泣,更不明白哽咽的她為何會唱起歌來。
加州把她抱到懷裡,碧綠湖水上吹過的涼風把她的聲音割碎成無數的片段,唯有那幾句嘶啞的旋律圍繞在耳邊,經久不散:
just a little bit stronger just a little bit wiser just a little less needy and maybe i`d get there just a little bit pretty just a little more aware just a little bit thinner and maybe i`d get t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