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兩旁的矢車菊開始分批次地凋謝、綻放。
夏日是這樣來去匆匆的季節。
每週來到學校,總能聞到不同的香氣。一如那些出現在我們身邊的氣息,從陌生、濃烈到熟悉,再到冷淡、消失。每一個人的出現和離開都快得無從尋覓蹤跡。只有那些在意過的人,才會從蛛絲馬跡裡發現問題。
「加州,我覺得好像最近張靖都不太答理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還是我做錯了什麼?我記得我好像也沒和她鬧什麼矛盾啊!」運動會過去半月後,深深忽然有一天跑到加州的臥室一臉茫然地問他。
「你沒有錯。」加州早就猜到會是如此。要是張靖真的坦然,又何必會在意他所說的那些話。既然離開,那就說明了加州當時並沒有冤枉了她。
加州起身走到深深的面前,沉眉對她說道:「這些年,你在醫院的時間太久,就算心智比同齡人要成熟,可是,因為自小玩伴的缺乏,我想你自己也清楚,你其實對人還沒有那麼強的警戒心,也太容易把身邊的人理想化。深深,有些人值得你去深交,可是有些人不是。」
加州的話讓深深猛然愣住,模糊的思緒像是被一雙手瞬間理清,腦海裡閃過之前在KTV裡他被一群女生團團圍住的那一幕,豁然明朗地沖加州笑了起來:「我明白了。謝謝你,加州。」
加州的眉心舒緩開來:「不要為了不值得的人難過。」
「沒事兒的,我會很快調整好自己。」深深笑著擺擺手,「你知道的,我在醫院裡經歷過最多的,就是生離和死別。我只是覺得挺可惜的。她畢竟是我在學校交的第一個朋友。我以為我們能像別人那樣,做一輩子的朋友。」
加州無言地握緊了深深的手,有些話堵在胸口,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深深為了不讓加州擔心,故意大笑著離開了他的臥室。加州追著她出來:「深深?」
加州的聲音像是鈍重的武器敲在她的心口,深深在原地愣了愣,袖子裡的雙手捏成拳,轉過身來朝他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加州我又不是小孩子啦。我真的沒事的。我先回去了哈。」
說著,她迅速地拉開門走回了家裡。可到家以後,眼睛卻無法抑制地一陣陣脹痛。像是被灌滿水的氣球,已經無法承載這些透明液體的負重,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深深縮回被子裡蒙住頭,她已經清楚地明白,張靖會疏遠她的原因。自從張靖認識她之後,她有意無意地總會提起加州,深深不是沒有所覺。更何況,慶功那天,當時張靖喜笑顏開地追著加州出去,回來以後卻臉色蒼白,哪怕她什麼也不肯和大家說,深深也能預想到加州肯定和她說了些什麼。
然而,就算深深和加州關係再怎麼密切,他們之間依然有著屬於各自的隱秘。那是無法向彼此訴說的一種心裡隱疾。只會在內心腐爛,從不在視線中凋謝。
深深知道,不管加州做什麼事情的出發點,肯定都是為了自己好的。
可是,有時候,加州太過自我,他的某些做法看似是為了深深著想,但到頭來實則也傷害了她。所以,面對著張靖的離開,她始終沒有辦法把怨怒全都歸咎到好心為她的人身上。
如今的她還沒有練就一副如加州一般的鐵石心腸,眼睜睜地看著原本很親密的朋友與自己漸行漸遠,她做不到無動於衷。
只是,就算同在一個班級,曾經很親密的朋友,很少說話很少接觸,或者刻意地迴避和漠視,自然而然那份友情也就會淡了下來,直到有一天形同陌路。
不過,好在土耳其藍和加州是不認識的,幸好加州並不干涉她與網友的往來,否則,她真的很怕有朝一日,會有重蹈覆轍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