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的一邊,成片的曼珠沙華妖紅似火,彼岸,曼陀羅花純白似雪彷彿不屬於這裡,花葉生生兩不見,彷彿兩個永不相見的情侶獨自孤獨的守在這裡,彼此折磨不休。
陰沉的閻王殿中,一抹白色身影已經在這裡站了許久。
淡淡的,輕輕的,好似一縷遺香,風吹即散。
「我不管,如果我的父母已經輪迴,那麼便讓我輪迴。」
瑤芷平靜的聲音透著點點不容拒絕的威嚴讓殿上閻王再次無可奈何的皺起眉,鬍子顫了顫,拿筆疾書的手也停頓下來。
「本王說過了,生死薄中有你父母的記錄卻沒有你的,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你本就不應到這裡的!想要投胎,那便要替了別的鬼魂名額,你你這豈不是讓本王難辦嗎!?」
閻王忽的將手中毛筆擲到桌案上,墨汁污了眼前的紙。
「難不難辦是你的事,既然我已來此,你就要負責給我個去處。」
瑤芷墨黑的眸中黯淡無光。其實她對於輪迴早無期盼,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裡罷了,有時一想倒不如灰飛煙滅了好,省得讓她來這裡與那黑鬍子糾纏。
「不如?」
閻王轉了轉眼珠一頓。
「不如你還陽好嗎?!」
閻王一副終於可解的模樣,笑著捋了捋鬍須鬆了口氣,似料到她會同意,誰不願意還陽啊,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個不對他感恩戴德。
瑤芷猛的抬頭,眼中儘是痛苦倉惶,越說越小聲「不!!!!我不還陽!哪怕來生再為妖族,也不願現在回去……」
閻王倒吸口氣,瞪大了如銅鈴的眼,嘿,這個小丫頭,若非他秉公嚴正出了名,就她這不知好歹的,早將她拿下扔地獄去了,但是不能啊。
這小丫頭來歷不明,重要的是她身上沒有凡間的氣息,身份可疑,處理不好是要危及烏紗的!
他抬眼瞅了瞅殿外烏漆漆的天,又瞄了眼空蕩蕩的四周,暗歎口氣,語重心長道「好吧,簽了這個的話……」
「我簽。」
瑤芷沒聽他說完,大步上前一把扯過閻王手中那張被墨濺到有些髒污的白紙連看都沒看草草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對過去沒有留戀,對未來沒有期待,求的只是解脫,無論迎接她的是什麼,都無所謂,只要讓她忘了此生的一切便好。
真要,忘了嗎?
隨著一群即將投胎的鬼魂,瑤芷躊躇了腳步,終又堅定的朝奈何橋走去。
冥界,突然刮起一陣疾風,好像一直平靜的海面猛的掀起大浪,奇異的怪風讓閻王揪眉警惕起來。
一條粗如百年樹幹的白蛇呼嘯著疾飛在冥界上空,拳大的鱗片閃耀著異樣銀光,偌大的水藍色眼中溢滿了惶恐不安,正吐著血紅的信子低喚著瑤芷的名字。
你在哪裡,為什麼我找不到你……
當最初的滿懷信心變成現在的惶惶不安,白天星也變得狂燥起來,好像有什麼要從心裡衝出來,暴躁,焦慮,破壞,殺戮……
一切屬於黑暗的東西,一絲詭異的氣息漸漸漫布冥界上空,而原本喧鬧鬼嚎的三途河倏的安靜下來,銀色的河水映著空中天星耀眼的本尊慢慢的起了變化。
一股強大的吸力正將天星引入河中,同樣,河底一團黑色的東西也被他身體裡莫名的力量吸引著緩緩浮起。
直到一股強大的黑色氣流環繞在天星銀白色身體周圍,一顆烏黑璀璨的黑珠幽幽衝出河面,散發著墨光的的珠子好像冥尊般震懾著所有鬼魂,那是一種不可抵擋的唯我獨尊的黑暗力量,足以統帥整個冥界。
把你,交給我……
交給我……
腦中不斷響起的深吟如魔音繞耳,天星的眼神有些凌亂,空中身體遊走也有些不受控制。
冥界的陰森冷懼的氣息正適合黑寅珠,上次羽民國一戰它消失後便來到了這極陰之地休養,等待著魔尊尋到它的這一天。
不,不,不!我不屬於任何人,誰也別想控制我!
夜,一個被封印千萬年的魔王的名字,他的力量曾經與天帝並駕。
直到幾百年前的一次偶然,白鴻解開了他的封印,而他急需一個驅殼來供養自己的殘魄,直到與黑寅珠相合,於是,白天星出現了。
幾百年前山洞中的危險,帶給了他不能自己選擇的命運。
奇怪的疾病,奇怪的力量,奇怪的聲音,一直圍繞著白天星,而那些痛苦折磨,讓爭強好勝的他一直小心隱瞞,不讓任何人看出一絲破綻,就連白鴻也只知他有時常暈倒的毛病罷了,其餘的唯有他自己默默承受。
如果夜有得選擇,如果他知道白天星便是天界伽蓮神君轉世,如果他知道自己想要佔據的軀體竟有著重新封印自己的力量,他,寧可一直守在山洞也絕對不會選擇白天星!
但是,今天終於尋到黑寅珠,讓他可以衝出白天星禁錮他的力量,也讓他趁著白天星脆弱之時更加囂張放肆起來。
不!!瑤芷!!!!
體內魔尊力量的衝擊,黑寅珠的迎合而上,讓一直反抗那股力量的天星混身似要炸開般撕裂的疼痛,禁不住傾盡全力大喊著瑤芷的名字,不知是身體的痛還是心底的痛,眼中滑下一滴湛藍色的眼淚悄然沒入河水之中。
原本泛著銀光的滿是厲鬼的三途河水如漸變的霓虹霎時化出淡藍色的流光,一株只應生長在天界的九色蓮花破水而現,折射出華光異彩霎那綻放,光芒直直穿透了整個冥界天空。
怔了所有生靈,而空中早已準備好衝入天星體內的黑寅珠則被這突然爆發的力量猛的衝出了冥界地府,黑光一道,不知又去了哪裡。
靜坐在緩緩朝輪迴門而去的小木船中的瑤芷不禁凝眉抬頭疑惑的望著空中那九色光芒,剛才,是有人叫她的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