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中,兩人便來到了雲海峰下,水若蘭走在前,趙恆跟在後面。兩人一起沿著台階 ,緩緩向上攀登著。
水若蘭身材窈窕,體態輕盈,她輕柔的抬起 腳步,一步又一步向前邁進 ,她的每一步都極富有韻律,一眼看去,她就像是風中的精靈,輕輕舞動她那柔美的身姿,演繹著人世間的絕美。
在趙恆的眼中,天地之間,水若蘭成了他的唯一,永恆不變,直到永遠。
趙恆一直靜靜的,癡癡地看著眼前動人的身影,那飛揚飄動的青絲,那風中搖曳的裙擺,將她襯托的更加的超凡脫俗,美麗絕倫。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著,他們像是有默契一般,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兩人像是彼此進入某種奇妙的境界,只是輕緩的踏著腳步,一步步的向上攀登。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同時攀上了峰頂。水若蘭轉過身,突然用一種有些趙恆看不懂的目光看著趙恆。趙恆沒有躲避,迎了上去。兩人對視之間,似乎有一種無形的東西在吸引他們,只是他們 的心裡都在牴觸這種感覺。
兩人彼此默契般同時移開了視線。水若蘭蓮步輕移,來到山峰的邊緣,低頭看著峰下的雲海,久久站立在那裡,沉默不語。
趙恆看著她,她看上去總是那麼寧靜,波瀾不驚,讓人心神以安寧。趙恆覺得,水若蘭靜靜站在那裡,本身就像是一道風景,巧妙融入環境之中,天衣無縫,渾然天成。
趙恆看著水若蘭,本來不忍心打算破壞這道風景,但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上去。
「趙師弟,你來飛仙派修仙最大的願望是什麼?」趙恆還沒有走進,水若蘭已經感應到了,回頭看著趙恆。
「我不知道。」在水若蘭詫異的目光注視下,趙恆也來到山峰的邊緣,看了看峰下的雲海,對著水若蘭道,「在沒有見到師姐前,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娶妻生子,好好的孝順母親,然後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
「等到見到師姐的那一刻,我驚訝於仙術的神奇,對修仙充滿了渴望,那時我的願望就是想要學到一身本領,擺脫平淡的人生。也是在那個時候 ,我離開了已經年老體邁的母親,單身一人,經歷重重的磨難終於來到了飛仙派。現在,我不知道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麼,也許我本身就沒有了願望。」趙恆緩緩的說道。
「為什麼?」水若蘭眨著清亮的眼睛,看著趙恆,問道。
趙恆苦笑的搖了搖頭,卻沒有回答。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他不能回答。他體內的神秘珠子 就像是魔鬼一樣,潛伏在他的丹田里,等到它強大而無法控制的時候,就是趙恆身死的時候。趙恆有一種感覺,這段時間不長。所以他的 時間本來就不多,哪還有什麼願望?以前的願望,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了資格。他不配了!
有的時候,趙恆就在想,如果當初沒有見到水若蘭,他會是一個怎樣的結局。也許他就不會落入人間地獄,也不會不辭辛苦來到飛仙派修仙。他也許現在已經和秀秀成親了,過一種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平淡日子吧。
趙恆也時常問自己,這種平淡的生活又何嘗不好?他為了水若蘭來到飛仙派修仙,造成 今日的悲劇,他值得 嗎?一切都值得嗎?
這個問題 在今日沒有見到水若蘭之前,他也許還不知道怎麼回答。但是他現在 ,卻是肯定的回答,值得!都值得!
人活著的意義就是追求幸福,也許平淡的過完一生,他的人生不會有遺憾,但是卻沒有幸福,這樣的人生有何意義?而如果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也許會沒有結局,也許會是一個悲劇,但是追求幸福更重要的是過程,就像今天與水若蘭見面,趙恆覺得自己幸福極了,真的 ,他從來都沒有像今日這樣的開心。以前在大茫山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加起來,都不如今天的一星半點!
所以,趙恆才會不後悔,他依然堅守自己的夢想,直到生命最後一剎那。
水若蘭見趙恆沒有說話,知道他 不想回答,她也沒有多問,而是用一種富有深意的目光 看著趙恆,輕輕的道:「平淡的日子對很多人來說未嘗不好,並不是所有人都會有不平凡的人生。」
「也許吧。」趙恆其實挺贊同水若蘭的話的,但是趙恆還是覺得一個人只有經歷了風雨之後,再過平淡的日子,才會更有意義。如果一開始就過著平淡的生活,怎麼會知道珍惜呢?不過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有的人天生就喜歡平淡的生活。
「師姐,你呢?你最大的願望是什麼?」趙恆看著水若蘭問道。
「我……」水若蘭看著趙恆,顯得 有些猶豫,她在猶豫是否 說出來。
「是啊,我想每一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願望的。」趙恆平靜坦然的看著水若蘭,很隨意的說道。
「我的願望是剷除魔族,守護正義。」水若蘭說話的語氣很輕柔,但是卻不容置疑。
趙恆聽到臉色一變,心臟更是狠狠的一震!他沒有想到水若蘭的願望竟然是這樣!
「你也許很驚訝,像我這樣的女子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吧?」水若蘭觀看著趙恆的臉色,說道。
趙恆的確有些驚訝,像水若蘭這樣猶如仙子般的女子竟然會說出這樣話來。但這只是其次,還不至於讓他變色。讓他 變色的是,趙恆他本身就是一個魔人!
趙恆突然有一種荒謬的感覺,水若蘭對他說要剷除魔族,而他本身就是魔人,而且還發誓一生一世要守護對方 一生。這種話聽起來真的是可笑之極!老天爺真的會捉弄人,再次把他逼上了絕路 。
「沒有,我想知道為什麼?」趙恆有些勉強說道。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來這裡嗎?」水若蘭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趙恆一個問題。
在看到趙恆搖頭的時候,水若蘭看著峰下的雲海,陷入了回憶 ,她那 富有光采的眼神竟然蒙上了一層悲哀之色,只聽她幽幽的說道:「這是在我六歲的時候,我父親帶著娘親和我,去一座山上遊玩,那天我們玩的都很開心,不想,突然有一位長相猙獰,滿臉煞氣的魔人衝我們飛來,父親為了保護我們,被那魔人撕成碎片 ,然後又擄走了母親,獨自留下我一個人。」
水若蘭說到這裡頓了頓,似乎還沉浸在當時悲痛的回憶之中,她的眼中隱隱有淚花閃爍。趙恆臉色大變,怪不得水若蘭會有這樣的願望 ,原來她的父親死在了魔人的手上,她的母親雖然下落不明,但是肯定下場比她父親的更慘。一想到這裡,趙恆有一種心如刀絞的感覺。
不過水若蘭沒有給趙恆時間思考,而是繼續道:「之後,又來了一位修仙者,也就是我現在的師傅,她尾隨魔人而去。我當時滿身都是血,嚇壞了,大聲的哭喊著父親,可是父親再也沒有回來了。而且,後來我也得知,我師傅把魔人跟丟了,並沒有救下我娘。師傅沿原路返回,找到了我,她看我天資聰穎,就收我為徒,一直到現在我都在飛仙派修煉。而我經常來這裡的原因就是,這裡的風景跟那天山上的風景很像,真的很像。」水若蘭說著說著,有一滴晶瑩的淚珠從她那長長的睫毛上掉落,落入地下 消失不見。此時的她,看上去甚是淒美,讓人為之潸然淚下。
「原來是這樣……」趙恆渾身顫抖起來。看到水若蘭淒美的樣子,趙恆知道這段回憶對她來說也許是一生永遠的痛苦吧。他突然感覺到,現在的水若蘭不再是下凡的仙女,而更像是折翅的天使。而他曾經發誓要一生守護她,可是現在,看到最愛的人悲傷,卻毫無辦法,他的心在不停的抽搐。
令趙恆痛苦的並不只是僅僅這些。既然,水若蘭能夠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連夢飛煙都沒有告訴,可以說,水若蘭已經將趙恆看成 了朋友。只是趙恆有何 臉面站在她的面前跟她說話。等到將來 ,水若蘭知道,她把心裡話告訴了一位朋友,卻沒有想到,站在她面前的這位朋友,本身就是一位魔人,那她將會是怎麼的羞愧?也許是恨不得一劍殺了他吧。
一想到水若蘭將劍深深的刺進了他的胸膛,看著她絕情的眼神,冰冷的臉龐,趙恆痛苦不堪,這種痛簡直比千刀萬剮、烈火焚身還要難受!這是他最愛的人啊,怎麼可以這樣!他決不允許發生這樣的事情!絕不!
趙恆似乎已經感應到了自己將來的宿命。沒錯,就是宿命,無法改變的命運!
一想到老天對他的種種不公 ,將他再一次逼上了絕路,一股狂暴的情緒迅速在心底蔓延,比上次在藏經樓來的更加的強烈。
「對不起,趙師弟,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會對你說這些話。」水若蘭回過頭看著 滿臉淚水,一臉的痛苦的趙恆,顯得有些歉意,同時心裡也有些心慌,因為她沒有想到趙恆 竟然會因為她的遭遇而流淚,這個看上去心性堅韌的男兒也會為別人流淚,難道,難道……
水若蘭的話語頓時讓趙恆清醒過來,他大吃一驚,忙運轉九天龍炎功法,壓制體內的魔力。同時控制心神,把這股狂暴的情緒壓下去。
「沒事。」趙恆說完的時候,才意識到,他竟然流淚了,滿臉淚水,忙用衣袖將臉上淚水擦乾。只是在心裡,他究竟是為了水若蘭悲慘的遭遇流淚,還是為了自己不公平的命運流淚,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許兩者都有吧。
這是他第一次流淚。趙恆從來都以為男兒應該 堅強的面對,而不是懦弱的流淚。可是沒有想到,這次,他竟然也流淚了,在毫不知覺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