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陷在宣夜冥天的陷阱裡,又為了留下踏月的魂魄而浪費時間,他想,當時的紅井一定深深絕望了吧。
一想到這點,就心疼不已。
紅井正要回話,卻聽得他很小聲地說了句:「還好,它還在。」
他話中所指的,是那朵蓮花。
不知為何,因他這句低喃,紅井將本來要說的那句責怪,嚥了下去。
然而,第二天相獨夏並沒有按照自己承諾的那樣,帶紅井出去,理由自然是紅井的傷勢未癒,需要靜養。
就這樣,一連三天下來,雖然每天相獨夏都會過來纏她,但是一次也沒有允許她出去。
紅井覺得自己就快要被悶瘋了。
沐暗塵倒是每天往外跑,花渡城的局勢依舊緊張,相反葉空凌倒像個自閉症患者,除了每天按時給她換藥,囑咐她吃藥之外,幾乎很少見到他離開自己的屋子。
倒是琴聲不斷。
好像葉空凌每天在做的事情,就是彈琴和無限的彈琴,再要不就是對著混沌魔琴發呆。
「我說鬼師傅啊,你這麼喜歡這張琴麼?」盯著葉空凌看了好一會,紅井覺得自己的腰都要酸了,難得他竟還能保持面無表情的姿態,對著白龍的魔琴發呆,「我覺得你的那張蕉葉琴更帥些啊!就是當初你打我的時候,用的那張。」
半晌葉空凌沒有回話。
紅井深深歎息,她師傅看來是中魔了,奇怪以前沒聽說他同龍王之間有交集,再說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葉空凌不是單相思巫師踏月的麼?
而且,現在的她就頂了龍王的臉……好吧,是她想多了,不過由此看來,問題不出在白龍這裡,而是單純的在混沌魔琴上。
「這琴與普通的琴有什麼不同麼?」為防葉空凌不回話,紅井伸手捅了捅男人的胳臂。
「混沌魔琴……」當然不同了。
以前的混沌是如何殺氣重,靈性強,這些對於他葉空凌來說都不重要,然而現在,這張琴上卻縛載了一個踏月。
他心心唸唸的女人,此刻她的魂魄就在這裡,距離他如此接近,生死不離。
想著,葉空凌撫了撫琴弦,輕輕地挑勾兩聲,混沌魔琴發出錚然淒婉的音節來,直襲人心,但紅井知道,這僅是最為簡單的撥弄,他沒有施展魔音,可即使如此,這樣的琴聲依舊能讓她心中一動。
紅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混沌,也學著葉空凌的樣子,輕佻了下琴弦。
他卻似個被奪取重要玩具的孩子一般,條件反射地一把將琴護在了懷中。
「厄……」紅井怔愣,葉空凌搞什麼?她也沒說要和他搶混沌啊?琴癡到如此地步,這不是魔怔了麼?
「你。」他卻緊張兮兮地拿眼睛盯著她看。
「鬼叔叔你沒事吧?」紅井被他看得一身冷汗。
「不,是我……是我嚇到你了。」葉空凌才似反應過什麼來,垂眸扶額,搖了搖頭。
相獨夏曾經拜託過他,踏月的事情絕對不可同紅井說。
這幾日來,除去紅井和沐暗塵所受的外傷,相獨夏身上的毒才是一直困擾他的棘手問題。但令他迷惑不解的是,單憑脈象上來看,相獨夏的身體似一切正常,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異樣來,這種感覺就好像是,絕情丹的藥性絲毫未曾發作。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他也明明看見,淺月親自將絕情丹餵給了相獨夏。
過去了這麼多日,絕情丹的藥性卻沒有一點在血液中擴散的症狀,這絕對算不得慶幸之事。既然是陌凋零千萬百計佈置好的局,那也必然用其惡毒的用意。
所以,不是不發,而是伺等時機,又或者毒其實已經發作了,只不過他也沒辦法探得出來。
兩種情況中,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見此毒的陰狠與棘手。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毒?
「鬼師傅你又在走神了。」耳邊倏然響起紅井的話語,葉空凌這才回過神來,望了紅井一眼微微頷首,葉空凌推開了手中的混沌魔琴,繼而站起身來。
他緩緩地在屋中踱著步子:「小姑娘,你以前接觸過醫術麼?」
「啊?我麼?」紅井也不多想,回答得很誠實,「我從前的師傅教過我一些簡單的藥理,我能識得百草,但是不會號症。」
「認得百草,可認得百毒麼?」
「百毒……」紅井沉了片刻,似陷入沉思,「毒也不過是藥的一種,萬物相生相剋,即是毒,便一定會有其相剋之物。」
這些道理,在西崑崙的時候,師傅曾告訴過她。
「相生相剋。」葉空凌想了想,「如果不知道毒性呢?」
「啊?」紅井愣了愣,什麼叫不知道毒性?如果不知道,那又是如何判斷此物對身體的破壞作用機制?
「鬼師傅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難題了?是不是沐暗塵中了毒,沒得救了?」
「為什麼是沐暗塵?」
「因為目前受傷的人,除了我,就只有他了啊。」紅井說著舉起手臂示意,「但是你看我,全好了,很健康對不對?」
「那頭狼比你還要健康。」葉空凌攤了攤手,實話實說。
「那不會是貪狼吧!」猛然想起,花渡城大戰的時候,只有那傢伙中了上官妃的毒!而此時葉空凌又問起毒物的事情,紅井越想越驚,她受傷後一直也沒出過客棧,都不知道外面的情況,說不定上官妃給的解藥是假的!
「貪狼現在很嚴重對不對?快死了對不對?」紅井頓時情緒激動。
「貪狼?這是誰啊?」葉空凌卻是一頭霧水,「是這城裡的人麼?」
要知道,他可是從未曾見過殺破狼這三位大人啊!
「……」
「沒有這樣的人找過我瞧過病,是你的朋友麼?小姑娘?」
「那看來不是他。」紅井喃喃自語,只是心裡依舊放心不下,畢竟貪狼是為了救自己才中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