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上傷口的疼痛拉回了紅井的思緒,眼睛環顧四周,這洞並不很深,洞口處隱著些雜草,她不敢出去看,她不確定此刻陌凋零的人是不是還在這附近。
她吃力地挪動到沐暗塵的身旁去,扳過他的身體來,卻見他臉色蒼白,緊緊地閉著眼睛,失了血色的唇乾裂灰白,紅井嚇得趕忙去摸他的體溫,他失血過多,這樣子不知道會不會死去。
同相獨夏是不一樣的。
相獨夏本來沒有實體,僅僅是依靠其兩魂的靈力構建出的身體,經過鴉神祠那一次之後,似乎給人的感覺是只要他的靈魂不被毀掉,他就不會死去,他總還能構建出身體來。
但是沐暗塵則完全不同!
沐暗塵不是妖,同龍王一樣,有血有肉,紅井想起相獨夏之前的話,如果白龍這身體再死一次,那她的靈魂就沒處去了,這就是說白龍的身體在重傷下,還是會死的,因此,沐暗塵也會。
想著忽然就哭了起來,因為她不知道,此刻的沐暗塵會不會死。
如果不是她執意想要去宣夜冥天,如果她早一點殺了上官妃,他就不會被她牽連進來。
肩膀上的紅色紗布刺到了紅井的眼睛,她才發現她的傷已經被他用撕下的紅色衣袍包紮好,哭著卻又突然哭不出來了,心裡面全只剩下了麻木。
夜色深諳下來,紅井怔怔地望著地上燃起的火堆,她才剛御使火元素點起了這團火,此刻看著那溫暖的苗子上下竄動明滅,冷意卻依舊從心底深處散發到四肢百骸來。
火光暖不了她的心。
沐暗塵究竟受了多少刀傷,她沒有去數,並不是數不清,而是她不敢。
彷彿每一道傷痕都在提醒著她,這一切都是因為她造成的。
他的傷,她也只能暫時的簡單處理下,因為害怕陌凋零就在附近搜索著他們,紅井不敢召喚式神邪止去為沐暗塵尋草藥,她很害怕邪止飛翔過山林的目標被鬼族的人探到,從而找到他們暫避的這洞裡來。
她給他清洗了傷口,簡單地做了處理,又撕了自己的衣袍,弄成條狀的布紗,綁在他的傷口處暫且止了血,然後似乎便只剩下等。
等沐暗塵醒過來,她和他一起離開這裡。
以她目前的傷勢,她也帶不走沐暗塵,也不知道鬼族是否遷怒與秋遲國的百姓,攻入到花渡城去?擔心著那一邊的局勢,紅井不敢將她的式神召喚回來,她很怕,怕自己回到花渡城的時候,面對的是生靈塗炭。
總算有青空湮玉他們幾個在,那邊的戰鬥力還可以和鬼族抵擋一下,因為鬼王陌凋零已經找上門來了啊。
可她又不知道,她這樣的打算,對於同樣陷入危難的她和沐暗塵來說,算不算殘忍,甚至鋌而走險?
進退兩難。
她又很怕,如果回到了花渡城,真的面臨另外一場大戰,那她和沐暗塵絕對再無生還之路。
火光有些暗了,紅井從飄散的思維中緩過神來,又默默的添了些柴火。
眼見著木柴也所剩無幾,紅井強撐著起身出了石洞去,準備趁著天色尚未有深透,出去拾撿些回來。
看來這一晚,他們是要在這荒山石洞中過夜了。
四下安靜,連聲蟲鳴亦沒有,紅井不敢遠走,也不敢用火把照路,怕萬一被陌凋零的人發現,她步子小心翼翼,僅在石洞周圍撿了些枯枝荒草,手臂上受了重傷,一次性也拿不了太重的東西,傷口隨時都可能撕裂開。
紅井只得進來出去的,來回反覆數趟,將柴草分批抱進洞裡去。
幽深的夜幕下,她一人孤弱的身影,單薄無力,彷彿時刻都有可能被這無限無邊的夜色吞噬掉。
因著重傷在身,傷口又疼,紅井的動作笨拙緩慢,體力早也透支,她怔愣地坐在火堆邊上,麻木地動作著添著柴火,夜晚的山裡很冷,即便燃著火,石洞裡亦是冰冷透骨。
她累得要命,卻又不敢合眼,她強迫自己要想出一個辦法來,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沐暗塵,你醒一醒好不好?」紅井喃喃自語著,他臉色白的像紙,眼睫緊合,兩腮卻是泛著潮紅,細密的汗水自額上滲出來,她沒辦法,便只能拿袖子幫他擦去。
突然想起,他這會不會是傷口感染引發的炎症?
紅井想著,心中大駭,慌忙將身子湊到沐暗塵的身邊去,手觸在男人的額頭上,果然火燙驚人!
他發起了高燒。
在這樣的深夜裡,在這樣的荒山野地中。
他身上的傷口極多,先前為了幫他包紮,她的衣袍早也被她撕得凌亂不整,南疆女孩的服飾本就裙裾短小,衣衫包身,加上她確實心思很慌很亂,衣裙被她扯成幾乎不遮體。
裙裾早已在膝蓋之上,袖子也被扯得剩不下什麼了,肩膀上更是露出大片的皮膚來。
只是這種時候,也確實顧不上太多了。
紅井想了想,扯住小-腹-上的一塊完整料子,一咬牙撕了下來。
又御使水元素將那塊藍綢子浸得濕了,將其搭在沐暗塵的額頭上。
這是最笨最傻的降溫方式,紅井自嘲,這樣做根本起不到效果的吧?
病人應該用藥。
如此的耽擱下去,炎症不退,恐怕一時半會幹燒起來,會引起更嚴重的驚風抽搐!
她在西崑崙多少年了,對草藥病理有些研究,深知道此時沐暗塵的狀況再也拖延不得。
他額頭上的綢布很快變得溫熱。
紅井伸手將那塊綢布拿下來,又用水浣洗了,再一次的放上去,忍不住又哭了出來,這樣子下去,她該怎麼辦才好?
手倏然被他緊抓住,她聽到他的聲音微弱著:「紅井……」
「沐暗塵,你快醒醒。」她哭著,聲音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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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又是極度糾結的一章,看文的孩子點下推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