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卻清楚,她不能倒下。
或明或暗的螢火蟲,慢慢圍攏到她身邊,然後再慢慢的散開去,紅井抬眸去看,綠色的瑩光如同冷在水裡面的冰,又像是散落在溪流裡的點點河燈,靜謐哀傷。
她以為自己定是會哭的,卻發現沒有眼淚可以哭出來。
努力的在記憶裡搜索,在一千年前,曾有沒有這樣的場景,白龍離去的時候,他是不是也這樣抱著她慢慢絕望,他曾多少次的告訴過自己,她就是白龍的轉生,可惜她沒有相信過。
現在,同樣的夜裡,螢光落寞,星屑流落,她才終於感受到了千年裡他的心如刀割。
「小瞳,你醒一醒好不好,你再睡的話,我就召喚邪止,飛過分水嶺去,不帶你走。」
抱著他的手臂緊了緊,紅井喃喃自語著:「你不起來,我就逃跑了。」
「我現在可不是白龍!不記得和你以前的事情,所以你不和我說話,我就真的走了。」她佯裝怒意,真的就放開了手臂,便要站起來,突然手指尖上一熱,她的指尖被他緊攥住。
紅井一驚一喜,下意識間回握住那人的手。
他的手竟然涼的毫無溫度。
不止是手,他的全身都似這樣,毫無溫度。
紅井心底才剛升起的那一點希望與欣喜,瞬間全部跌入深淵。
「小瞳。」她想用白龍的這一張臉給他一個微笑,這樣的微笑他有千年不曾見過了吧,可是笑著,眼淚卻控制不住掉下來。
螢火蟲的綠光,斑斑駁駁。
他輕攬過她的身體,他渾身的冰冷同時冰凍了紅井的心,怔怔地去看他的臉,他額頭上的藍石似乎在緩緩的淡弱下去,忽然就想到那個詞:迴光返照。
可是相獨夏他不是妖麼?妖不會死的對不對?用這樣子的說辭,即便是自己欺騙自己也好。
「相獨夏……」她聽到自己哭得含糊不清的聲音。
「別哭,白龍的臉,哭過後就很醜。」相獨夏抬手替紅井擦淚,一臉鄙夷,「真的很醜。」
「你才丑呢!」幾乎是在同一秒內反駁。
他閉了閉眼,微微笑了笑。
「那天避雨,誤入了鴉神祠,我早於你發現了鴉神的神像居然是白龍,擔心你心裡還介懷納蘭辛的事情,所以沒有告訴你,後來我沒有和古青青在一起,我獨自去鴉神祠是想弄清楚為何白龍會被供奉在這裡。」
「我才發現,這裡的白龍竟不是木雕,而是她原本的身體,那時候我就猜到這村子的很多事情,鴉神的傳說,皆與陌凋零有關。」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紅井攔住相獨夏的話,「我都相信你。」
她希望他保存體力,不要再說下去,她也真是白-癡,怎麼會去懷疑他和古青青之間的關係?
她不應該每一次都不信任他。
「別哭了,我給你一樣東西。」他話音很輕。
紅井不知說些什麼好,卻見他攤開手掌,掌心中是那尊小小的木雕像。
雕像上的小小女子雙手叉腰,一臉氣呼呼的樣子,月光打下來,籠著這女子的臉,絲毫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紅井從他手中接過雕像,握緊在手心,只覺得這塊木頭有千萬斤沉重,悲慟中的歡喜,他說不讓她哭,可是她卻只想哭。
這雕像是那晚他們兩人賭氣,她在屋中睡著,而他就在院外,趁著夜色雕刻的,是按照她的樣子。這雕像本來帶在她自己身上,祠堂中激戰,她進入了白龍的身體,卻忘了雕像還在「自己」的身上。
那時候院子崩塌,她只想著怎麼帶他離開,哪裡還顧得上這個。
若不是此刻看到,恐怕她還未想起來。
「你收起來的。」
相獨夏微頷首:「臨走時,從你身上拿的,你藏在懷裡……」
男人兀自說著,卻未發現紅井微紅了臉頰:「你怎麼隨便亂摸!」
「亂摸?」相獨夏這才反應過來,她把這東西藏在懷中,他要拿走,當然就……誰讓她「死了」,躺在地上變成了具「屍體」。
「還行,比你本尊的身體有看頭多了。」
「相獨夏!」紅井俏臉紅透,「這雕像雕的也不是我!」說著作勢就要扔掉,這小像從頭到腳,刻的根本都是佟青霧。
相獨夏似在意了她的話,微微皺起了眉宇。
「你休息一晚,明早我帶你過分水嶺,我們去秋遲國看看,好不好?」紅井又怒又笑,話音中卻充滿了憧憬,只是她沒有聽到他回答。
肩膀上漸漸的重量沉下來,紅井愣住,她看著他的頭靜靜地靠在她肩上,他幽黑的眸子輕合了起來。
「小瞳……」她的聲音,輕到除了自己,再無人能聽見。
自然,他也聽不見了。
感覺到眼淚越聚越多,連點點的螢火蟲的光明,看在眼裡都被水霧暈成了條條綠線,很快即連接成片,連成比他身體更為冰冷的寒涼。
笑容和淚,都僵在了臉上。
「這雕像刻的是佟青霧,我跟你說,我可不接受,等你醒了,雕刻個新的送給我。」紅井頓了頓,「並且,不許你刻成白龍,誰知道你刻的是不是納蘭辛?你刻不出我來,就是欠我的!」
「你欠我的,我一輩子也不放過你。」
紅井卻將這雕像塞回到相獨夏手中,強迫地按著他的手指,讓他合了手掌。
眼前猛地一道藍光,隨即是狂風捲過,紅井大駭,她看著面前男人的身體分割成兩團異亮的藍色,他的身體正在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兩道魂魄緩慢冒出來,是他的風魂和木魂。
「小瞳!」後面將會發生的,紅井再不敢想,相獨夏這身體本來就是依靠兩魂的靈力凝聚出來的,現在他靈力散了,他即將再回到風魂和木魂的形態!
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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咆哮:我恨生離死別!!!!!!!!!
(謝謝禮物和紅包,被砸死了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