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如此之近的面臨死亡,亞修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只能選擇以這種方式去逃避迫在眉睫的死亡所帶來的恐懼。
「主人他是怎麼了?」
黛絲笛兒也回來了,在一旁有些害怕的看著情緒完全失控的亞修,這模樣讓她有些嚇到了,但她仍然在一旁協助愛提娜試著要讓亞修冷靜下來。
愛提娜知道亞修是因為無法承受死亡的壓力才有這種反應,普通的言語根本不能讓他恢復平靜,如果是平時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打昏亞修,讓他的情緒得以緩衝後再談其他。
但現在卻絕對不行,因為她們之中只有亞修一人精通醫術和治療術,打昏了他,艾蜜麗絕對活不成。
愛提娜其實根本不在意艾蜜麗的死活,畢竟她們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但是艾蜜麗此刻如果真的死了,不管是不是亞修的責任,他的心中將會留下永遠無法抹滅的遺憾,並且時時刻刻的詛咒著自己的無能,愛提娜不想讓這種事發生。
她相當明白在面對困境時用消極的心態去坐等最壞的結果發生,以及是用勇氣去面對而終究所得到的也是最壞的結果,這兩者事後給人的感受絕不相同,尤其對亞修這種感情纖細的人更是如此。
亞修在此刻無論如何都必須竭盡全力才行!愛提娜在心中確定了此刻該做的事,而現在,就是讓激動的亞修恢復平常的冷靜。
愛提娜一陣猶豫後,眼中除了堅決的光采更散發出千絲萬縷的柔情,原本緊壓住亞修的雙手放開,轉而扶助了亞修的肩膀。
「看著我。」低聲說完後,愛提娜飽滿而又豐潤的紅唇輕輕的印上了亞修的雙唇。
柔軟的唇瓣傳來的是奇異而又獨特的觸感,鼻中聞到的是醉人的芬芳,亞修原本狂亂的動作與焦躁不安的心情,在剎那間不可思議的靜止了下來。
原本流轉不停的時間在此刻也彷彿靜止不動,空間慢慢的陷入一片寂靜之中。在此刻,天地間彷彿就只剩下兩人存在似的,世上所有的萬物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亞修只感到一陣醉意上湧,隔得如此的近,可以清楚的看見愛提娜明亮的雙眸,在此刻是那樣的美麗動人,甚至可以看見她眼裡的瞳孔反射出自己的倒影。
發生了什麼事?亞修的腦中浮出了這個想法,而當他終於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時,渾身一震,猛然的用力推開愛提娜,滿臉通紅的說道:「你、你……」
「怎麼了,冷靜下來了嗎?既然冷靜下來,就好好想想你現在能做的事情,不要只在那邊抱怨。難不成你忘記了我們剛見面時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即使是盤無法可想的死棋,也要用盡全力掙扎到最後一子』!」愛提娜並沒有給亞修太多思索的時間,一連串嚴厲的話語脫口而出。
「我……」亞修被愛提娜教訓的啞口無言,不由得感到無比的慚愧。
「對你來說面對死亡或許太早了,但不管如何總有一天你一定會遇上,你難道想要終其一生逃避嗎?試著去做些什麼,或許不能救得了艾蜜麗,但如果什麼都不做,她絕沒有半點機會,這個道理你明白吧?」
愛提娜的話由嚴厲轉而溫柔的勸著亞修,帶著無限的期盼,她此刻的樣子像是忘記了剛剛的吻,但是幾乎連耳根都紅得有如鮮艷蘋果的顏色,卻悄悄透露出她心中其實並非沒有絲毫的感覺。
「對不起,我知道我錯了。」愛提娜的話讓亞修一臉慚愧的低下了頭。
「既然知道錯,那就快點想辦法補救吧!畢竟我們三人之中只有你精通治療術和醫術,你是艾蜜麗此刻唯一的希望!」
愛提娜緩緩退至一旁,專注的看著亞修思考如何治療艾蜜麗的方法,而一旁的黛絲笛兒還是一臉震驚,她還無法從剛剛那一吻的衝擊中清醒過來。
沈吟了一會兒,亞修抬起頭來說道:「老師,你能用風之刃將這枝箭斬成兩半嗎?」
亞修已經做出了決定,拼著讓艾蜜麗內臟受傷的可能也要將箭取出,因為再這樣下去,艾蜜麗必死無疑,他此刻只有賭上一睹了。
「……可以。」
愛提娜稍微考慮之後做出了回答,她剛剛確實有擊毀用十字弓射出的另一把箭矢,但那一把卻是木製的,和這把金屬做的不一樣。
而且風之刃的威力其實並不強,它的攻擊幾乎是用「削」的,威力也不大,受到風之刃攻擊的人除非擊中要害,否則大都是遍體鱗傷,很少能夠致命。
而此刻的愛提娜已經決定要集中所有的魔力斬斷這金屬的箭矢,她知道自己可以辦得到。當然,如果她失敗的話,那受到震動的箭矢會加大艾蜜麗的傷口,她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亞修知道這其中的風險,尤其是在不明白這箭的材質時更是冒險,但現在也沒有其他的方法可想,他只能相信在風系魔法上有非凡成就的愛提娜的能力了。
「那麼笛兒,當老師把箭鋒斬斷時,你立刻把箭身抽出,明白嗎?」
「喔,明白。」
黛絲笛兒勉強的恢復了清醒,走到艾蜜麗身後蹲了下來,同時專注了精神伸出手握住箭的尾端,只等愛提娜的行動。
而這時亞修也伸出了左右兩手,分別貼在艾蜜麗小腹和後腰的兩個傷口,發出了治療術特有的柔和光芒。
「老師!」
「風之刃!」
近距離之下,愛提娜全力發出了風之刃,劃破空氣的銳利聲響過後,金屬做成的箭身立刻斷成了兩截,去勢未盡的風之刃更是深深的埋入泥土之中,濺起了成團泥土,只是箭矢也因為被擊斷時的震動而讓艾蜜麗的傷口加大,變得更難處理。
這時,黛絲笛兒也迅速的抽出了留在艾蜜麗體內的箭矢,後腰和小腹的兩個傷口同時噴出大量的鮮血,劇痛更是讓處於昏迷狀態中的艾蜜麗發出了夢囈般的呻吟聲。
亞修貼近兩個傷口的雙手已經被鮮血染紅,但治療術發出的金色光芒卻是有增無減,持續的照耀在傷口之上。
有奇跡魔法之稱的治療術確實是不簡單,原本幾乎是大量噴出的鮮血由內而外開始慢慢的被止住,不過亞修也知道危險並未過去,由於艾蜜麗的傷勢尚未復原再加上大量失血以及中毒的情形,她的一條命仍然在未定之天。
「對了,老師,你有拿到解毒藥嗎?」滿頭大汗的亞修突然想起艾蜜麗的身上除了箭傷外還有中毒現象,手上的治療術不敢停止的抬頭問道,可是他得到的答案卻是讓人灰心的。
愛提娜懊惱的搖了搖頭後說道:「沒有,我問遍了所有的人,他們都說箭上的毒藥是別人交給他們使用的,他們自己根本沒有解藥。」
「怎麼會呢?」亞修只感到疑惑,畢竟用毒的人身上怎麼可能沒有解藥?不由得再度問道:「老師,你真的確定嗎?」
「確定。」
愛提娜肯定的點了點頭,她對自己問話的方法有絕對的信心,而且還問出了不少的情報,不過她並不想讓旁人知道她所用的方法,所以才故意支開黛絲笛兒。
當然,她也知道黛絲笛兒應該已會風之絮語這個魔法,所以在使用那個方法時,她在周圍布下了高度集中的風壁,讓黛絲笛兒就算使用風之絮語也聽不到她的所作所為。
她和黛絲笛兒甚至安琪莉娜間的明爭暗鬥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她知道黛絲笛兒和安琪莉娜無時無刻的在監視著她,所以她也樂得沿途放出許多真真假假的線索,夠她們兩人忙上好一陣子,只是,她也毫無進展,現在比的就是誰先沈不住氣。
絲毫不知三人間的關係其實是暗潮洶湧,亞修擔心的說道:「那這樣就糟糕了啊!艾蜜麗豈不是多了一層危險?」
「我想應該不要緊,生於森林的妖精原本就有比常人還要強的抗毒性,再說,剛剛大量流出的鮮血應該也帶出了不少毒素,殘留在體內的毒素應該不多,也許她能夠承受這毒性也說不定。總而言之,現在她身上的傷口才是最致命的,先治好這個再談其他吧!」
愛提娜冷靜的分析了眼前的情勢,讓聽到沒有解毒藥而無所適從的亞修有了遵循的依據。
穩定心緒後的亞修開口說道:「那麼,就先帶著她到下一個村莊去吧!現在雖然傷口的深處已經止血,但她體內的傷勢仍然很嚴重,她需要更好的治療和調養。笛兒,來幫我一下。」
看著亞修和黛絲笛兒七手八腳的搬著昏迷不醒的艾蜜麗往馬車的方向走去,愛提娜心中感到欣慰。
亞修確實有其性格上的致命弱點,但這不能怪他,他所經歷的風浪與遭遇到的事物畢竟太少,一旦面對突發的情況,就會讓他手忙腳亂。
不過,只要有人能夠在旁協助他渡過這一些關卡,那他心中所蘊含的美麗光輝就能散發出來,那正是亞修獨有的魅力所在。
愛提娜在這時突然發覺到,自己這麼汲汲於讓安琪莉娜和黛絲笛兒當自己的學生,除了自己性喜胡鬧的個性之外,是否在潛意識中也為了當自己有一天不能陪伴在亞修身旁時,讓她們兩個負起照顧亞修的責任呢?
想到這裡,愛提娜越覺得有這種可能,但現在擺在眼前的卻是不清楚她們兩人的真實身份以及接近亞修的目的究竟為何,腦中的思緒有如走入了不見出口的迷宮一樣,只感到一陣迷惘。
甩了甩頭想恢復冷靜時,愛提娜的目光轉到了地面下那一截斷落的箭矢鋒尖,彎腰拾起了它,並且放在掌心仔細的觀察,它的重量輕的就像木頭一樣,所以可以當作箭矢使用。
愛提娜知道這是用一種叫做「輕鐵」的稀有礦石所做成,價值極高,而且極難取得。這種特殊的箭矢,她知道最常被什麼人所用,包括只有毒藥但卻沒有解藥的原因她都知道。
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愛提娜從盜賊中得到的情報,讓她知道自己一行人已經被捲入了一些麻煩的事情當中,而且可能避不開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她不由得有些後悔自己心軟而輕易放走了那些盜賊。
「不可以,我怎麼可以又想隨便殺人了呢?這樣豈不是又回到以前了?」愛提娜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後,突然自言自語的說道:「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要先熟悉一下戰鬥的方法。」
說罷,愛提娜的雙手突然緊握而又放鬆,表情專注的對著眼前的樹木連連扣指疾彈,看起來模樣很滑稽,因為只看得到她雙手靈巧的動著,但卻沒有任何的聲息傳出。
「還可以,並沒有退步,如此一來,至少有了一樣武器在手,接下來只希望麻煩不要上門,否則……」愛提娜滿意的點了點頭,眼中露出了可怖的殺氣,邁開步伐往亞修追去。
這是她讓人最感害怕的兩項絕技之中其中一項的練習,眼前的樹木外表毫無異狀,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卻可以發現到樹的外表有著比頭髮還要細小的小洞,小洞往樹的內部延伸後,造成了一個又一個如拳頭般大小的破壞範圍,令人難以置信。
這些樹木的生機已絕,只能靜靜的等著枯萎的時刻到來,只是這也會讓人聯想到,如果人的身體中有著這樣的一個傷口,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