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琛略過麥當勞暖黃的燈光,獨自一人走進了昏暗的地下停車場。聽郎釋桓複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鬱悶地哀歎道,「兄弟,挨幾皮錘是小,丟了媳婦是大。我就不知道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倆人成天膩在一起,咋就能讓那『送快遞的』鑽了空子?」
「呵,女人心海底針,鬼才知道呢!天天長在她身邊你都不知道她想些什麼。昨兒晚上還跟你撒嬌呢,保不準明兒就跟什麼人私奔了。」
「那她還是把你這兒當客棧,沒打算為你安身立命。」
「呵,什麼是天長地久?誰人不是客棧?虧你還是個信佛的!」
「客棧和客棧可不一樣,女人要的是能住一輩子的,住一宿的沒人稀罕。女人有句格言:除了死亡,所有的離開都是背叛。正因為處處都是驛站,我們才要想方設法留住她,讓她住得久一點,再久一點……這叫惜緣。」
「呵,太苛刻了吧。我這種人可能還是適合一個人呆著。」
「你就一個人呆著吧,很快就老了。花街柳巷也沒什麼意思,人和人不是只靠『打炮』就能相處的。」揚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雙雙步上坡道,「那『林大官人』比你花花吧?人家家裡面有個深明大義的媳婦,大洋彼岸有個無慾無求的知己。男人活成那樣恐怕是最高境界了。女人成堆,各安其職,還TM互不吃醋,不打架。看《孝莊秘史》了麼?我常常覺得,我就是那多爾袞,喜歡的娘們兒給人家生了個太子,這不倒霉催的麼?」
「好歹那是太子——明天的皇上。」
「回頭再把我滅了,挖墳掘墓,拉出來鞭屍。給皇上當後爹沒好下場!」
「呵呵,走一步說一步,誰知道將來什麼樣?關鍵看你怎麼教育,教育不好真是個愁事兒。」
「你小子還知道愁啊?呵,先發愁發愁自己的事兒吧。」說著話,兩人已沿著上行的坡道出了車庫的大門。四下張望,商務車依然停在方才下車的地方。揚手指著不遠處的目標說道,「喏,『皇上』沒走,還在車上等你呢。」
「不是囑咐你把他支開麼?」郎釋桓心裡難免有些埋怨。
「我看著他走的,誰知道轉悠了一圈又回來了。」隨口扯了個小謊。
鎮定著慌亂的心緒,無奈輕歎道,「唉,我看見他是真打怵。就我這熊樣,少不了又挨一頓臭罵。」
「呦,你也有怕的人啊?」善意地調侃道,「我還以為你跟孫猴子一樣,石頭窠裡蹦出來的——天不怕地不怕呢。」
「一年百八十萬的年薪,別說是罵我幾句,就是打我幾遍我都忍了。」
「純娘們兒心理。」
「那是,能不能忍,關鍵得看從中獲得多大的利益。那要跟你似的,一個月給三千大幾,碰上這麼難伺候的主子,我早八輩兒打辭職信了。」
「天生的奴才。換我,寧可窮著。」
「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窮過麼?你一『富二代』知道什麼是窮?你以為的『窮』就是不吃海鮮,不開寶馬了,你試沒試過,食不果腹,居無定所?我試過。我爹媽當了一輩子工人,小時候一冬天就吃土豆爛醃菜。省吃儉用供我上了個大學,到頭來,連個國字頭的編制都沒混上。費了牛勁兒給我攢了套舊房,還讓我這敗家仔給賣了,一想到這些,我就恨不得抽自己!」
「小時候家家都差不多。初中之前,我好像一點記憶都沒有。」
「切,差不多就是差多了。我記得咱高中那會兒,你兜裡多會兒掏出來都是五十一百的。我是塊兒八毛的,吃削面永遠是小碗兒。」揚起衣袖擦了把臉,跟在對方身後上了停在路邊的商務車,落寞哀歎,「不能比呀,您是天人福報,我是上輩子造孽了!骨氣多半表現在你還捧著個饅頭的時候。窮過的人才知道什麼是窮,等米下鍋才知道挨餓是怎麼回事。你們『富二代』打小就不缺饅頭,缺愛。」
「呃,家裡吃不飽飯麼?環境很差?」林晚生打量著鼻青眼腫的小白臉,裝模作樣地詢問道,「有困難可以打報告,夜裡還要到搏擊中心給人家做陪練嗎?」
「咳……不是……」郎釋桓坐在一旁勉強擠出個笑臉,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跟人單挑,挨了兩拳。沒事,死不了。」聶琛坐在前排,懶洋洋地回應道。
「什麼人?要不要報警?」看似蒙在鼓裡。
「小卓的未婚夫,倆人初八訂婚。」郎某人釋然歎了口氣,眉飛色舞地說笑道,「那印度歌怎麼唱的來著?阿開庫力侯亞侯奔,迪噠魯工嘎侯打嘿……」
聶琛輕聲嗤笑,「呵,我公司對面一賣燈具的有段時間天天放這歌,聽得我都快魔障了。叫什麼來著?」
「《女友嫁人了新郎不是我》。」林晚生推了推眼鏡,微微提起嘴角,「成為她一輩子的懷念是一種別樣的幸福,就像那歌裡唱的「無論你的眼睛是張開還是閉上,你都會夢見你的所愛」——她會一輩子銘記這段感情,你有這個把握麼?如果你對她足夠好,從未虧欠她什麼,你眼下已經得到這種幸福了。」
「呵,也許吧……」他不敢肯定。
打量了他半秒接著說道,「愛一個人,就要做無法超越的神話。如果那個男人比你好,她很快就會把你忘掉。做任何事情都是這樣,只要你足夠專注,全身心地投入,你就是神話,無需計較結局,但結局一定是令人欣慰的。」
郎釋桓抿著嘴唇,不住地點頭,「也許,也許吧……我已經算不清,我在她身上投入了多少……鬼才知道她今後還會不會想起我。但無論我的眼睛是張開還是閉上,我都會夢見我的所愛。」兜起下唇,輕輕吹起額前的劉海,「噗——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談戀愛了。太累了,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