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芙蓉深切地感覺到,吵架的時候就不該睡在一起。本想著能解釋清楚呢,三句話不對又忍不住冒火。
「你有完沒完?」黑暗中,呼啦一下坐起身,忍無可忍地嚷嚷道,「你拉我回來就為了繼續折磨我嗎?該說的都說完了,該解釋的也解釋清楚了,你還想怎麼樣?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一走了之呢!」
郎釋桓窩了一肚子無名火,似乎又找不到理由發作。輕歎一聲,冷冷嗤笑,「月黑風高,大街上不安全,我是怕你無家可歸,再轉悠到哪個舊情人的小店裡。」
「我呸!什麼意思啊?」
「你就不該出去!」轟然起身,咆哮著,與她面面相對。
「誰讓你在電話裡罵我的?」
「我罵你了麼?怎麼叫罵你啊?帶髒字了?問候你祖宗八代戶口本了?不過數落了你幾句,自尊心怎麼那麼強呢?」
「哪個人沒有自尊心?我平白無故數落你一通,你願意?」
「是平白無故嗎?就你那幾句有頭沒尾的話,差一點害死三條人命!聶琛就是一火藥桶,受不了一丁點刺激。要不是我豁命攔著他,他真能上賓館把顏如玉和林晚生撇了!」
「有你說得那麼嚴重嘛?」嚇唬人而已,不屑地嗤之以鼻。
「呵,要不怎麼說你2呢?不懂得掂量自己面對的是什麼人,早晚有一天惹禍上身!」瞄了眼窗外的燈光,隨手觸亮了床頭的檯燈,「我在天櫃遇見你那天就跟你說了,那丫整個一衣冠禽獸。看著挺風趣——狠著呢!天生的暴力傾向,我們同班那會兒就沒人敢惹,被幾個老社會罵了幾句,就抄刀砍了人家的耳朵。之前又因為防衛殺人坐了五年勞改,刺激這號人,你想想會是什麼後果?」
下巴脫臼,張著小嘴唏噓不已,半晌,終於開了口,「佩服顏姐,跟這種人生活在一起居然沒被家庭暴力。眼瞎了麼,怎麼嫁給這種人呢?生命安全沒保障,睡覺的時候都得睜一隻眼睛。」
「那是!」憤憤不平地白了她一眼,「顏如玉敢像你這樣跟我大吼大叫麼?由著性子發一通脾氣,備不住見不著明早的太陽了。」點了根煙,疲憊不堪地靠在床頭上,「有時候覺得,老天爺把姻緣都配好了。那姓聶的總怨顏如玉沒女人味,不是性格的問題,是環境的問題。他就沒給人家那個環境,哪兒像我啊,都把你慣成什麼樣了,埋怨幾句就說我罵你,還敢大半夜跑出去,把電話落在了前男友的店裡……唉,你說我咋就這麼命苦呢?」
鬱悶地抱著腦袋,眼看就要發瘋了!「哎呀,說了半天咋又繞回來了。唐僧!念得我腦袋都快爆炸了。都說了一萬遍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間店是他開的,我就是想進去稱點瓜子,手機隨手擱在了放瓜子的貨架上,結果,他一喊我,我就琢磨著趕緊閃人,隨便呱嗒了幾句,就把電話給忘了。」
「是那個電話,讓我心裡不舒服了……」落寞地吐著煙圈,轉頭注視著她,「他好像挺瞭解你的,呵呵……」
「都說什麼了?別聽他胡說八道!」克制不住心虛,畢竟是查有實據。
「沒,沒說什麼……」掃過她眼中瞬間閃過的慌亂,心情越發低落,「就說你馬馬虎虎,沒心沒肺的。」
「切!我同學都這麼說,有什麼可不舒服的?」
「我真希望他是你同學。結果,怕什麼來什麼……」起身按滅了煙頭,「碰上這種事,我真不介意你騙我。」
「我……」心直口快,後悔了,「我只是不想對你說謊。再說,當初我們倆是正常交往,處得不合適就分手嘍。我覺得沒什麼,沒有隱瞞你的必要。」
「沒特殊的關係麼?有多正常?」脫口而出,嗤笑著搖了搖頭,趕忙擺了擺手,「不說這個,翻過去。初戀的不懂感情,聽純爺們兒繼續下一話題。」
「嗯。」認可地點了點頭,默默領會了他的善意。剛剛那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說謊是傷害,不說謊就不是傷害嗎?
郎釋桓攏了攏頭髮,滿懷心事地嘟囔道,「不知道聶琛怎麼樣了?奔酒店接人去了,但願沒出什麼岔子。」
「能接回來嗎?好好一戶人家折騰成這樣,我要是顏姐老早就死心了。」玉指交替按摩著前額,「生就的骨頭,造就的肉。性格就是那麼個性格,重新開始還不是一樣?」
「誰知道顏如玉怎麼想的?甭想了,明兒一早就知道信兒了。」嘴上安慰對方,心裡卻更加的擔憂。顏聶兩人的分合,直接關係到他的事業前途。大張旗鼓地撮合,又唯恐得罪了林晚生,忽然覺得自己命運完全不被自己掌握,就像一片落葉沉浮於無量因緣匯聚的急流……
而聶琛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顏如玉透過門縫看了看兩個熟睡的孩子,轉身對林晚生囑咐了幾句,洗了把臉,便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跟著他出了房門。
電梯內相對無語,刻意迴避對方的注視。出了酒店,聶琛終於轉回身,尷尬地開了口,「為什麼?你可以……留下來的……」
「是的,我當然可以。」踏著昏暗的夜色,望向不遠處剛剛修復的城牆,「要命的是,我是個不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哪怕再失望,還是會抱有一線希望。很慶幸,你來找我了。我若留下,我們就再沒有可能繼續下去了,不是麼?不如配合,非爭個高下有什麼用呢?」
「我要是不來呢,你就帶著孩子移民了?」
「不,不會的。他是我小哥,一個老朋友。感激永遠不能成為在一起的理由。」
「單單是——感激?」
「愛情或許有,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得知他心裡已有了楠鳳,那份衝動便漸漸地熄滅了。你知道我的原則,再愛也不做第三者。但是沒有他就沒有我,沒有旺旺,沒有睿睿,甚至沒有我們的婚姻,沒有今天殷實的生活……無以為報,我只能盡量去分擔他內心的苦澀。他的壓力很大,不然不會時刻想著剃度,想著甩開一切過出離的生活。但那不是愛情,否則怎麼會如此灑脫?這個天底下,能傷我的只有你——因為痛,我才知道自己執迷不悟的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