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輕浮也違章   但願人長久 多少時候 因為得不到 就假裝自己不想要了
    走廊上響起一片紛亂的吵嚷,林晚生推門喝退了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幾個「龍套」,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聶琛真的會來酒店。

    「怎麼了?」顏如玉從半掩的房門裡探出半張臉,詫異地看到了聶琛,臉色驟然冷了下來,「你怎麼來了?」

    「酒醒了,來接你們回家。」聽起來低三下四,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來的。

    「孩子們已經睡了。」突如其來的軟化,心中微微有些動容。輕易就會被感動,冷靜的外表之下,暗藏著一顆柔軟的心。

    「進來坐?」林晚生依舊那麼彬彬有禮,對幾步之外的跟班使了個眼色,表現出非同尋常的友善。

    「好啊。」貌似有些恬不知恥。

    「呵,來吧。」身子一側,客客氣氣地讓出了一條通道。

    「玉——」聶琛循著女人的背影進了屋,糾結了幾秒,終於還是問出了口,「我們……還有可能繼續嗎?還是,真的打算移民?」

    「我既不願意留下,也不甘心移民。坦白的說,我想死……」垂頭喪氣地坐回沙發上。

    林晚生稍感不悅,鬱悶地推了推眼鏡,「幹嘛說這樣的話?自詡為佛教徒,怎麼可以輕言自殺?」

    落寞地搖了搖頭,微微提起唇角,「活著,只想有個人疼我,在一抹珍視的眼神裡得到超度。卻又明知奢望,求之不得……」

    「你有權選擇——」聶琛濃眉緊鎖,倚著厚重的沙發靠背,「如果我真的讓你那麼痛苦,你可以跟他走。只要你過得好,我無所謂。」

    「愛情,無非執著。如果換了誰都一樣,那還是愛情麼?一旦覺得不自在就立刻想到換人,薄情薄倖,只有你們男人才是這樣處理感情問題的。」

    「放手不好嗎?給彼此一個機會。不甚如意,何必折磨自己?」

    「不——」放任激動的情緒,豁然站起身,「折磨我的是你!我怎麼做你都不會滿意!我們真的無法溝通了麼?你告訴我,我究竟該怎麼做——你告訴我!愛,錯了嗎?坦白也錯了嗎?非要像之前那樣偽裝自己嗎,讓自己看上去像尊冷漠無情的修羅——因為得不到,就假裝自己不想要了?」

    「多少年了,彷彿又回到了起點。玉,我們都不再年輕了,你怎麼還像個小女孩兒似的?」

    「我努力使自己理智起來,你嫌我像個版刻說教的老媽子。我放縱真性情,你又嫌我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女孩。我該怎麼做,你告訴我!我究竟該怎麼做,才不會讓你感覺到壓力呢?」

    「我也很困惑……我一直以為離開你便會得到解脫,但事實證明,沒有用的。」

    林晚生站在窗邊,望著深不見底的夜色,神情疏離,彷彿在自言自語,「一盞燈燃起,誰能把它吹熄?現實燒成了灰燼,誰能吹滅我心裡的燈火?來過的,就會刻骨銘心,任誰也無法擺脫。壓力來自沉重的記憶,刻意逃避的現實,以及不可預知的未來,我們卻以為這份負面的情緒來自一路相伴走來的那個人。」思緒紛亂如洋洋灑灑的雪片。支離破碎的片段是推動著輪椅躲在窗簾背後的魏楠鳳,眼中淚光閃動,孤獨地望著他憤然遠去的背影……

    指尖微微發抖,隱痛瞬間傳遍了全身,她從未要求過什麼,他卻害怕看她的臉。忽然明白,讓他膩煩的不是她本人,而是無力面對現實的挫敗。在外面,他能呼風喚雨,而在家裡,他能做什麼?

    或者,他什麼都沒做。他假定自己犯下的罪孽,不會被原諒的——他能還她一雙腿麼?做什麼都沒有用,乾脆不做了,就這樣與懺悔的初衷背道而馳,越走越遠……

    話未說完,沙發上的女人已然揮淚如雨,斷續的嗚咽,泣不成聲,「走背字兒的時候,希望遇到一個樂於分擔的『大女人』,走出低谷之後,獨當一面的『美德』便成了爭強好勝的罪過,於是生出種種不滿,種種壓力……一切如意的時候,希望遇到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人』,遭遇變故,這份裝點生命的天真轉眼成了礙手礙腳的桎梏。我只恨人心不公——彼時熊掌,此時砒霜,人之所欲無非『利益』。掙不脫良心的捆縛,卻責怪別人折磨自己……」

    聶琛揉了揉脹痛緊繃的前額,低頭發問,「既然這麼清楚,為什麼不能隨著對方的步調調整自己呢?」只考慮自身感覺,被凡夫的思維困擾著。

    「呵,如果我這樣要求你呢?你做得到嗎?」淒然搖了搖頭,她也只是個凡夫,「如果我要求你時時刻刻遷就我,你會這樣做麼?我不是神,獨特的缺陷成就了獨特的自我。如果我真的完美,根本不需要愛情這東西。正因為不完美,才妄想著找個人來疼惜我安慰我。

    真愛,不是因為對方可愛,而是因為對方實在不怎麼可愛,才想要去憐惜、悲憫。如果她為愛執著,這個世界上唯有你深情的撫慰能讓癡愚的靈魂得到救贖。也或者,她有一天真的失望了,墮入地獄,受剖腸挖心之苦,在徹骨的疼痛中獲得離欲的證悟。」

    林晚生摘下眼鏡,暗自抹去掛在睫毛上的水汽,「一介凡夫,甚至不願去面對缺陷;包容,怎麼可能呢?」記憶裡是那雙死屍般慘白的殘腿,恐懼與絕望盤踞在心底,擱淺在一片幽深的黑暗裡……

    顏如玉捧著一顆支離破碎的心,低啞的嗓音透著濃濃的倦意,「一個女人之所以糾結,是明知自己愛上的只是一名凡夫。即便他品行不端,滿身瑕癖,她還是願意付出自己,縱容他在她的世界裡恣行無忌。她相信愛情,虔誠守望,就像一朵綻放著血色的彼岸之花,了知真情是沒有彼岸的等待,她還是假裝幸福癡癡地守在那裡。焚心如炬,開到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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