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關於「婚姻制度」的閒談過後,話題的重心終於從林、顏、聶三人的關係轉向了郎釋桓的個人問題。林晚生把玩著腕上的十八羅漢,關切地問道,「現實如此殘酷,小郎,你確定已做好結婚的準備了嗎?」
郎釋桓羞怯地揉了揉鼻子,齜起一口白牙「嘻嘻,我這人的想法比較簡單。看著順眼就好,沒什麼特殊的要求。感覺好就結吧,好容易碰上個不嫌我窮的。」
「要聽我的真心話嗎?」起身在茶壺裡加滿了水。
「那當然,願聞高見。」
淡淡一笑,轉身坐回了沙發上,「難得那麼漂亮的女孩子願意放棄花紅柳綠的生活為你洗手作羹湯。因緣具足,就好好珍惜吧。成就此樁因緣,顏如玉功不可沒。你的小女友要是遇上了我,她的人生可能出現180度的大轉折。」
「呵呵,」郎釋桓滿臉堆笑,心中憤憤地嘲弄道,要是碰上您還有活路麼?群狼啃食,這會兒八成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憑心講,那麼動人的色相沒有好好利用,可惜了。如果是我,我會勸解她放棄關於愛情與歸宿的幻想,如此一來,她就能把天賦於她的『資本』運用到極限。她完全可能過上大多數人嚮往的生活,當然,那未必是幸福,但結婚也未必會幸福。」
「太邪惡了!」由衷的感歎,心底那種異樣的感覺說不清是崇拜還是批判。
「徹底顛覆了一個佛教徒在你心目中的崇高?」並不計較負面的評價,淡淡一笑,「《金剛波若蜜多經》:須菩提,所言善法者,如來說即非善法,是『名』善法。你以為邪惡,是因為它觸動了你整個思維體系的根基。一旦感覺自身受到了威脅,你就會本能的認為它是邪惡的。」
尷尬地撓了撓頭,「我不得不秉承我的偏見,這個,不是佛法傳承的問題嗎?我本能地覺得密教是邪惡的。就像看金大叔的小說一樣,少林寺的大師們都是德高望重、慈悲為懷的高士,鳩摩智一出場我就覺得是邪教恐怖分子。」
「一切教乘並行不悖,一切佛言均屬教誨。人所處的層次和階段不同,所以會得不同的病,得了不同的病就要用不同的藥方對治。藥方沒有好壞貴賤之分,只要對症。除非,你能親身站在我這個高度體驗,才會對正與邪有轉變性的認識。那就是開悟的一刻,偏見自然會消失。」
謙恭受教,坦然呼出一口氣,「唉,我還是行我的善念我的佛吧,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那個機會了。」
「幹嘛說這些喪氣話?」淡淡挑眉,「你好像被什麼事情困擾著?」
面對生活與就業的雙重壓力,難免有些沮喪,「失業了,還在為接下來的工作發愁。不瞞您說,我根本無從落腳,我不知道什麼行當比較適合我做,完全看不到前途。」
「作為管理層,你的學歷不算很高,勝在能力突出。可這兩點都不是我所關心的,我想聽聽你的理想。有什麼好的點子,願不願意拿出來分享?」為了養家而工作和為了理想而工作是完全不一樣的狀態,他需要的是「不惜一切,往死裡干」的員工。
「這個……」之前他還真沒仔細想過。他的習慣是找到了位置再去發揮自己,理想——有什麼用?可好容易碰上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就這麼錯過嗎?只要有把握賺到錢,對方或者會為他的理想鋪路。
「怎麼,要保密麼?」
「呵呵,恕我坦白,有個計劃確實在我心裡醞釀很久了。如果遇不到真正有誠意的合作者,還是保密的好。這一點,請您原諒。」大腦迅速篩選著一段段模糊不清的夢境。
「只要有穩妥的項目,資金不必擔心。」
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想起了幾天前哄老媽集資的那篇謊話,瞬間找回了底氣,「那——好吧。我做了一份《魏都復興計劃》,您什麼時候方便看,我給您送過來。很多問題一句兩句話也說不清楚,計劃書上都做了詳盡的論述。」
認可地點了點頭,「嗯,好。我的要求是細節要量化,所有的觀點都要有相應的數據作為支撐。這可能跟你從前的老闆不太一樣。」神情睿智,但郎釋桓的覺得是奸詐,輕鬆調侃道,「不要忽悠我哦?把那些描述前景的文字統統去掉,我最怕看那樣的廢話,懶得在琢磨文字上下功夫。只要數據,簡述,動態線形圖,越簡單越直觀越好。」
「呃……」這事兒可難辦了。三兩天的時間,哪兒有那麼充分的時間去做市場調查?
看到對方面露難色,溫和卻不失嚴厲地敲打了一句,「做人,要靠本事和本分起家。」倦意襲來,起身走向裡間,「我想睡一下,就到這裡吧。抽空修改你的計劃,做到符合我的要求的時候,拿來我看。時間不是問題,一年,兩年,甚至更久都可以。記住我的話,人要靠本事和本分起家,是期望,也是忠告……」
一次失敗的面試。
歸途中,郎釋桓一直坐在出租車上發愣:長久以來,他一直靠本性裡的這點小聰明混飯,從來沒有人像今天這樣提點他。終於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這年頭,有本事的人多,安守本分的人也不少。有了本事還能安守本分的可就不多見了。沒本事的時候別人不知道自己是誰,長了點本事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誰。與生俱來的那點小神通也就能在凡人面前成逞威風,在「佛菩薩」眼裡根本就不算什麼法力。
人啊,不要總覺得自己了不起,狂妄的想要跳出佛祖的掌心。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要常懷一顆敬畏之心。
一念不生謂之誠——
他所缺少的就是一顆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