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侶一前一後出了電梯,話題從聶顏二人的家事逐漸轉移到婚前婚後的瑣事。
卓芙蓉環視四下,對著某郎鬱悶地哀歎道,「唉,這輩子大概再也沒有機會住這樣的房子了……」
裹著肩頭的指尖輕輕點了點,「怎麼,對現在的住處不滿意麼?那可是我媽給我準備的婚房。」
「呵,滿意,有個窩就比睡大街強。」淡淡一笑,攏了攏耳邊的碎發,語重心長,「老了——那些得不到的東西,我已經不想要了。說好聽點就是『成熟』了,我以前的夢想是一百二十平以上的。嘿嘿,知道我高中畢業那會兒怎麼跟我媽說的?我說,等我大學畢了業,說啥也找個有錢的,資產至少得五千萬。然後把他們接進城裡,給他們老兩口,還有我弟一家買一套房子。」
「這理想不是一般的腦袋能想出來的,智障,還得是先天的。」
「問題是,我媽還信了,還跟村裡人吹牛逼。說找不上五千萬的,最次也得找個五百萬的。又說,家裡沒樓房,沒大汽車,看都不看!」
「嗯,看出來了,你隨你媽。」停在門口,一邊說,一邊掏出鑰匙,「還思摸著趕哪天休息,跟你回趟家呢。讓你說得我兩腿打顫,連門都不敢進了。」扭動鑰匙,順手推開了防盜門,「我現在是武大郎賣燒餅——人熊貨囊。我要穿林晚生那身『純環保』去你家,八成被你媽打出來。」猛一抬頭,正對上端坐在沙發的撲克臉,詫異地喊了一聲,「媽,你啥時候來的?」揚手看了看表,「這都幾點了,大半夜的,我還得送您回去。」
老太太全然不知連日來發生的事情,臉色一沉,視線在卓芙蓉臉上停留了半秒,對兒子說道,「知道你就不能回醫院,專門坐這兒等你。走吧,回醫院,你腦袋上那傷還得輸幾天消炎的,當心化膿。」
啪的一聲丟下鑰匙,不耐煩的說道,「哎呀媽,我明兒都打算出院了,我那傷都快好了,您就甭瞎操心了。」轉頭給卓芙蓉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趕緊進屋。
小丫頭心慌意亂地瞄了他兩眼,站在原地暗暗咬腮……
「傻站著幹什麼啊?」眼色不好使,只好明說了,「進屋先睡吧,我得先把我媽送回去。」
老太太狠狠剜了兒子一眼,把一肚子邪火引向了不知自愛的小丫頭,「該送走的人是她,你們倆還沒結婚呢,留她在這兒讓鄰居笑話!」
「誰笑話啊?這年頭誰那麼愛管別人家的事兒啊?」春宵受阻,心裡難免有些小煩躁,壓低聲音,撒嬌似地磨叨,「也就你們這些閒得長毛的退休老太太愛東家長西家短的。這公寓房住的儘是年輕人,一大半兒晝伏夜出,我在這兒住了這麼長時間,連鄰居長什麼樣的都不知道。」
「那也不行!咱是正經人家,你得為自己負責,也得為人家負責。」眼珠一斜,一臉嫌惡地掃過默不作聲的小丫頭,彷彿為了對方著想,「這種事兒自古以來都是『男人誇口,女人丟醜』。你一個男孩子到沒什麼,可你也得為對方想想。傳出去對她不好,媽說得對不?」
「我負責啊——我沒說不負責呀!」話鋒一轉,諂媚地攬上母親的肩頭,「行了行了,消消氣,我這就送您回去。一大早就出來幫聶琛務弄孩子,整整一天了,我爸一個人在家裡肯定等急了。」
急火攻心,一把彈開兒子的手,無視於女孩兒緊張攢起的眉心,咬牙放出狠話,「你少說沒用的!我可跟你把話說清楚了,你們倆的事兒我和你爸不同意,你要是非要娶她,咱們就此斷絕關係!」
「我……」狠狠嚥下衝到嘴邊的狠話,一屁股作在沙發上,眼圈赤紅,憤憤地抱怨道,「說這樣的話有意思嗎?非得弄得『二者不可得兼』,非得弄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跟她在一起礙著您什麼了,您非得出個難題折磨我?」莫名想起了夾在兩個男人中間的顏如玉,趕忙拽會了天馬行空的思緒,「逼人抉擇真那麼好玩兒麼——非得逼我傷害其中一個?」
一言不發的小女人忍著心慌,望著怯怯地開了口,「阿姨,對不起,您消消氣。您能不能說說,您為什麼反對我和桓子在一起?」
「不為什麼!」一腔嗔怨,蔑然回應,「娶媳婦是一輩子的大事兒,不能由著他胡鬧。過不好一年半載再離了,何必呢?」
郎釋桓氣得直翻白眼,一臉嘲諷,鬱悶地歪著腦袋,「我這還沒結呢,您都知道要離了?您這道行了不得啊!沒在廟門口擺個卦攤兒,算白瞎這點能耐了!」
「你怎麼說話呢你?我是你媽——你想把我氣死啊!」火冒三丈,在兒子腦門上狠狠戳了一指頭,「你個混蛋小子,我把你拉吧這麼大容易嘛我?我供你吃供你喝,我還伺候出罪來了?」倆眼一瞪,虛弱地捧著胸口,「你就好好氣我吧,我倆腿一蹬,你愛幹啥幹啥!白眼狼,我算白養你了!」
煩躁地抱著腦袋,強壓著出口頂撞的衝動,微微抬眼,沉下嗓音,「這話傷人您知道嗎?往後甭再說了……」
淒然苦笑,揚手抹了把眼淚,「呵,傷你了嗎?你有心嗎?你還知道傷心啊!」
「傷了我,也傷了您自己……」付出,本應無怨無悔。一旦翻起陳年舊賬,大表功德,那些付出霎時變得不那麼珍貴了。不論是戀人、妻子還是母親,提起這些都是不明智的。
真的愛一個人,就給他一點呼吸的空間。無微不至會讓人窒息;真的愛一個人,就不要過分的依賴他,太依賴,把他當做整個世界,其心固然真誠,然而,背負著整個世界,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