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說說笑笑進了後樓,電梯很快停在了住院的科室門口。郎釋桓滿眼柔情,攬著小女人的肩膀貼在耳邊小聲嘀咕,一推開病房門,就被端坐在床上的母親嚇了一跳。
卓芙蓉屏著呼吸,暗咬舌尖,微微側目,怯怯地瞄了郎某人一眼,心裡惶恐地哀歎:糟了!這麼晚才回來,他老媽多半是要興師問罪了。來了怎麼也不打個電話呢?就這麼任憑自己坐在床上傻等。
「媽,啥時候過來的?」郎釋桓莫名有些心虛,打量著老媽拉得像長白山似的臉色。掃過桌上的保溫桶,猜測對方是給他送晚飯來的,「不是安頓您在家歇著麼,這兒有蓉蓉在就行了。怎麼又跑來了?這黑燈瞎火的,您可愁死我了!」
老太太轟然起身,歪著腦袋質問道,「我不來……我不來能行嘛!一下午上哪兒去了,連個招呼都不打。自己身上有病自己不知道嗎?還成雙成對地跑出去亂轉。」嚴厲的目光鎖定卓芙蓉倉皇的小臉,「他是病人!讓你看著他,你怎麼還領著他胡鬧呢?」
「阿姨,不是您想的那樣,您聽我解釋——」
「行了!我也不想聽你解釋。把話說明白了吧,我們桓子打小就是那種規規矩矩的男孩子,將來也得找個家庭和人品相當的女孩兒過日子;向你這樣不三不四,缺乏教養的女孩子不適合他,我們老兩口不歡迎你登我們家的門!」
「媽——您說什麼呢?」郎釋桓感覺老媽的氣話越說越走板,趕忙插話,阻止對方繼續傷人的話。
「我怎麼不三不四了?我怎麼缺乏教養了?」按住葫蘆浮起瓢,卓芙蓉忍不住委屈,下意識地爭辯道,「好像我把你兒子拐帶了一樣。論年齡你兒子快大我一輪了,他分不清好壞嗎?」
郎釋桓赫然轉回頭,憤憤地打量著她,「我心裡有數,你不說話行嗎?」
沉默了幾秒,淚光在眼中打了幾個轉,赫然漾出了眼眶。揚手抹了一把,轉身衝出了病房。
聽那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殘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傷自尊了——
或者,一切一切地努力,一切一切的癡情都毫無意義。如他所說:親情才是人世間最堅固的東西。而愛情,不過是一個人孤單了,找個由頭來折磨自己。
亦或,他們不該生活在這個時代。
家人的期望太多,都背負在一個人身上。如果他不是獨生子,他老媽對他的另一半還會這麼挑剔麼?說穿了,人是為自己活,又都不是為自己活,父母將我們視為生命的延續,我們生命的軌跡自打一出生就被那些至親的人善意的操縱著。
似乎每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最終都要面臨一次慘痛的抉擇。當愛與親人的期望不符的時候,是違逆親人的意願,還是將愛情付之一炬呢?
顏如玉同樣面臨著兩難的抉擇,不同的是,她早就分不清什麼親情什麼愛情了。也許有人會疑惑,一個女人怎麼可能愛上兩個男人呢?其實,她不懂愛,那兩個男人在她的心目中早已被當做親人看待了。
如果有人讓你在親爹和兒子之間做出選擇,你會怎麼回答他呢?而此時,她就被夾在中間,只剩下無奈的傻笑了。
「怎麼?」兩個男人相視一眼,面對女人莫名其妙的笑聲,幾乎同時問出了口。
女人幽幽輕歎,轉身望向窗外,「我不會做這麼殘忍的抉擇,逼急了我就從樓上一頭栽下去。打個比方,父母鬧得你死我活,你是幫著你媽殺你爸,還是幫著你爸殺你媽?」將視線移回房內,轉身打量著站在同一方向的兩個男人,「這就是我現在的感受。當一個人真的視眾生為父母的時候,她也就再沒有男歡女愛了。不必刻意逼著自己絕情斷愛,覺悟到了,那份執迷自然就沒有了。」
聶琛揉著腦門,無奈地嗤笑,「呵,我以為你變心了,原來變成了尼姑。」
女人輕鬆說笑,「我沒當尼姑是因為英語沒過四級,庵裡不收。現在高等佛學院只收本科以上的碩士研究生。之前,我常常幻想著我們三個能坐在一起把問題攤開了,心平氣和的聊聊。其實沒什麼深仇大恨,不就是因為睡覺那點事兒嗎?既然因此而困擾,往後我自己睡不就得了。」
林晚生摘下眼鏡,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沉默了幾秒,忽然低語,「問題出在我這裡,我容不得你厭世出離。你一個人睡,我會因此而失眠的……」
聶琛仰頭打量著言詞露骨的男人,覺得自己正陷在一場噩夢裡。很佩服對方坦白的勇氣,也深表贊同,但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俗話說: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關係複雜的三個人怎麼好坐在一起談論這種事情?這種感覺見鬼極了,腦袋裡全是離經叛道的畫面,光著屁股,3P……
顏如玉隱隱有些難為情,含蓄地回應,「那就想點更有意義的事情:比如你女兒慧慧,比如——修行。」
「別人修行是為了成佛,我修行是為了你。」鼻根莫名發酸,慌忙帶上眼鏡,「我怕你走得太快了,我怕追不上你……」
聶琛眉心一緊,幾乎暴跳而起,「無恥!你有自己的窩兒,幹嘛惦記著我的老婆孩子?沒有你,我們一家過得好好的——」
「過得好好的——」憤然迎上暴怒的眼睛,「那你的壓抑和埋怨又從何說起?顏如玉不是驕橫跋扈,隻手遮天嗎?既然不爽她,為什麼還要在一起?她受了多少委屈,你問過嗎?她背著你哭過多少次,你知道嗎?」
「她是我的,屬於我!」拍著床板提醒對方,他有什麼資格對他指手畫腳的。
「好了,小哥!」顏如玉趕忙上前阻攔,唯恐聶琛剛剛縫合的傷口被過於激烈的動作牽扯。
林晚生緊抿著雙唇,半瞇著雙眼與病床上的男人對望,固執地爭辯道,「你才記起來嗎?晚了……我這次回來的目的就是要向你證明一件事:當初,我之所以離開,是因為敬重你們彼此相愛,不是因為林晚生家中已有妻兒,無力安頓自己心儀的女子。我從未將玉當做尋歡作樂的對象,如果你以為我拋棄了她,而你不計前嫌接納了她們母子,那就收起你多餘的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