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休不屬於私企。郎釋桓不得不在週六的早上戀戀不捨地離開了尤物橫陳的大床。閉著眼睛去了趟廁所,經歷了兩分多鐘的思想鬥爭,終於下定決心鑽回了溫暖的被窩。
「不上班了?」卓芙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被床墊輕微的震動驚醒了。
恣意打了個哈欠,望向對方,指了指浮腫的熊貓眼,「連熬了兩天兩宿,實在撐不住了。我請事假,就說跟你一起去『了緣堂』。」
「這算什麼理由?」一心惦記著她的新佛珠,腦袋來不及轉彎兒。舊的那串沒了,死不見屍,那是她最珍愛的小裝飾。手鐲遙遙無期,天知道歐陽堇什麼時候才能兌現承諾。
「聶琛求之不得的理由,怎麼可能不批准呢?」翻身支著下巴,一臉詭詐的陰謀,「我一會兒給他發個信息,說你就今兒一天有空,他保證痛痛快快就批假了。顏如玉正跟他鬧分居呢,他這兩天愁得直掉頭髮。」
卓芙蓉輕輕挪了挪麻木腫痛的胳膊,吃力翻身與他面面相對,「說真的,我懷疑顏如玉鬧分居是借題發揮,誰知道她跟那個老相好之間有什麼貓膩?說不定那男的離婚了,專程回來娶她過門的。」
「你以為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歐陽堇?也不看看人家什麼階級。回來找她睡一宿敘敘舊倒是人之常情。娶她過門純屬腦袋有病!人家顏如玉現在日子過得和和美美,家裡一個老公倆兒子,他千里迢迢飛回來拆散一家人,那是人幹的事兒嗎?但凡有點水平的男人,都知道自己應該迴避。真喜歡就偷偷放在心裡,默默的祝福人家。非把人家攪和了,這不是害人不淺嗎?」
掩口嗤笑,「呵,你對你的那個『初戀』就這樣吧?」越來越不清楚愛的定義了。結果——真的那麼重要嗎?
「沒聽那歌裡唱得嗎?『找個好人就嫁了吧,就讓時間去淡忘它,無論走到海角天涯,讓我來為你祝福吧』……」
「我覺得你還愛她,很愛很愛。」愛得讓人心碎,愛得讓人嫉妒。
「哥這人愛心氾濫。但凡跟我扯得上點關係的女人,我都為她們祝福。」翻身倒回了床上,釋然望著天花板,「雖然分手了,但不論誰碰上困難,只要我郎釋桓能幫得上,當仁不讓。」
「這話我信。」她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倆人沒談過一天戀愛,她最困難的時候他不但出錢,還肯出力。眼圈濕潤發燙,別過臉,望向清澈的藍天。
「我有我的原則: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對得起你;往後跟了別人,我也不糾纏你。這輩子只有一個例外——蘇敏敏。」搖晃著搭在一隻膝蓋上的腳丫子,以輕鬆的姿態平衡著心底濃重的罪惡感,「我把蘇敏敏坑了,就憑這一條就該下地獄!」
提起「債主」,卓芙蓉突然想起了更實際的問題,「對了,你那房子怎麼樣了?你媽找著買家了嗎?」
緊閉雙眼,落寞地長歎一聲,「我陪萌萌去王金寶攤上買水果,順便打聽了幾句,聽胖子那意思,好像聯繫到了買家。約好了這個週末去看房。」
「打電話回去勸勸你媽吧?」真心為他著想。這年頭房子是最基本的條件,那兩套房子是他討老婆唯一的優勢。
落寞地搖了搖頭,突然扯開一抹清朗的笑容,「不勸了!那房子該賣,賣就賣了吧。我想了很久,借了人家的遲早要還的。哥還得不是錢,哥還得是人的良心。」
「那你以後怎麼辦?」覺得對方的決定欠妥。
「什麼怎麼辦?舞照跳,馬照跑,一輩子不結婚都沒事,只要不耽誤生活就行。」
如預想的那樣發了信息,兩秒鐘之內就得到了聶大老闆的批准。兩人相視一笑,迅速起身梳洗,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佛珠,興高采烈地出了家門。
打車前往市區,在東坊削面吃了頓簡單的早點。沿著車水馬龍的大西街並肩而行,打老遠就聽到挖掘機震耳欲聾的轟鳴。
卓芙蓉緊捂著耳朵,趴在郎釋桓耳邊大聲嚷嚷,「你說——『了緣堂』會不會已經拆遷了?」
「拆,是中國特色,不然怎麼叫『CHINA』?只要你生活在CHINA,早晚會被拆了,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慢慢就習慣了。」
沿著鋼筋林立,亂石堆疊的施工現場走進了一片狼藉的古文化街。上屆領導的面子工程,此刻已然成了新任班子勒令拆除的違章建築。
烈日當空,塵埃落定,『了緣堂』早已從華嚴寺對面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殘斷的瓦礫。不禁有些掃興,白走了這麼遠,要知道這樣就該直奔商業醫院對面的那間分店。
清淨的《般若密多心經》穿透了嘈雜的城市噪音,郎釋桓有些納悶,在這種見鬼的施工現場居然能聽到這麼微弱的手機鈴。
打電話的正是顏如玉,電話裡的聲音不冷不熱,讓人無從猜測對方此時的心情,「聶琛打電話說你們倆今天打算來看我。什麼時候過來?我在新店,剛剛煮好了斯里蘭卡紅茶,早點來吧,晚一會兒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