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長的手指輕輕推開沉迷已久的懷抱,尷尬地背過身,按下了接通,「喂?」電話裡傳來溫柔的男聲,淡淡側目,滿心倉惶向前走了幾步,輕咬著下唇問,「在哪兒呢?」
「在陪領導吃飯。你呢,吃了嗎?」
「吃過了。」
「還在外面?」歐陽堇從背景的風聲判斷。
「嗯,吃得太飽,出來走走。」側目掃過跟在身後男人,深切的自責充滿了每一根血管。
「早點回吧。買了些水果,等會兒給你送過去。」
嘴角隱約浮起一絲淺笑,「那晚上……」比起那些水果,更希望對方能多花一點時間好好陪陪她。
「暫時還定不下來,等一下給你電話。」陪領導這樣的借口至多可以晚個把小時回去。如果要夜不歸宿,還得看家裡的大肚婆娘有沒有異議。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最討厭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了!
當初在學校的時候就是這樣,能不能一起自習也要看心情;能不能一起中飯也要看情況定。三天兩頭吵架,十有八九都是因為這樣雞毛蒜皮的事情!
新仇勾起了舊恨,小臉一沉,忍不住耍起了孩子脾氣,「最討厭等電話,現在決定不行嗎?」
「蓉兒!」柔聲呵斥,她就不能理解一下他的處境?
「我怎麼了?你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問過她吧?」鋒芒畢露,直揭雙方諱莫如深的傷疤,「以前怕你媽,現在怕她,你什麼時候能夠自己做一回主啊?」一肚子委屈如決口的江河排山倒海,電話那邊短暫的沉默,瞬間變成了嘟嘟的忙音……
失望如吸了水的海綿不斷的脹大,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該死的,又掛她電話……沒有一次例外,每次遇到難以抉擇的問題,最終被和諧掉的總是她!
憤憤地關了電話,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辟里啪啦地滑下臉頰。揚手抹了一把,迎著微涼的晚風,憤憤踢了幾腳河堤欄杆上的黑鐵雕龍。
望著彼岸飄渺的燈火抽噎不止,一方紙巾突然在眼前晃了晃,「又失戀了?這頻率可夠高的。」郎釋桓挑起一條眉毛,湊進梨花帶雨的小臉,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濕紅的眼睛,「有時候,不是對方不在乎你,而是你把對方看得太重。」
接過紙巾,在沾了沾淚腺充盈的眼角,滿懷憂傷地說道,「忽然間明白,只要是分開了的人,不論原來多麼熟悉,也會慢慢變得疏遠……」
揚手拍拍對方的肩膀,一臉深沉的說道,「不是故事的結局不夠好,是我們對故事的要求過多。」頓了幾秒,忽然扯開一抹壞笑,「不知道你怎麼想,反正我覺得這結局挺好的。你要是沒受這場刺激,我今天晚上八成又得獨守空房。」
「拜託!我說過失戀了嗎?不過是吵了一架,我們倆一直就是這樣的。」嘴上逞強,心裡只當自己又一次被拋棄了,有氣無力地爭辯道,「還有,你就不能安慰我幾句嗎?即便我真的失戀了,也不代表一定會跟你回家。」
「與其自己回家生悶氣,不如借我的身體發洩一下。」誠懇建議,一副大施無畏的神情。
淡淡瞄了他一眼,落寞地垂下眼簾,「唉,沒心情……送我回家吧。」
「不再考慮考慮了?」對方的心情壞到了極點,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勉強為好。
「改天吧。」弱弱回應,揚起一臉倦淡的淺笑。
這樣的回答算是應允嗎?那就是說往後還有機會嘍。攬著對方的肩膀,緩緩走向停在立交橋下的轎車,貼在耳邊小聲的安慰道,「什麼都別想,回了家好好睡一覺。實在睡不著,哥就陪你在Q上聊一宿。」
很慶幸在落寞的時候,還有一彎可以依靠的懷抱,撒嬌似的確認道,「一言為定,我要是實在睡不著就打電話喊你上線。說好了,不許賴在床上呼豬頭!」如此渴望一個男人像對待未成年的孩子一樣無條件地寵著她,無奈,那種感覺在歐陽堇身上是找不到的。
車子駛過橋下的暗影,映照著都市的霓虹,在沿河公路的盡頭溫柔地調了個頭,悠揚的歌曲飄出半敞的車窗,隨著柔柔的晚風在寂靜的星空下飛揚……
纖秀的小手百無聊賴地翻看著老土的CD封盒,MP4的時代,還有人買唱碟嗎?
一行端正圓潤的字跡赫然闖入眼簾——
生如夏花?
隨口輕問,「音響裡是這張碟嗎?」
郎司機稍稍分神,側目掃過光盤封皮上的幾個小字,「聽這首?」指尖迅速滑過觸摸屏,跳選了樸樹的那首《生如夏花》。
音響裡傳出激亢灑脫的前奏,卓芙蓉卻被扉頁裡信手書寫的字句深深吸引:
我相信自己
生來如同璀璨的夏花
不凋不敗,妖冶如火
承受心跳的負荷和呼吸的累贅
樂此不疲
我相信自己
死時如同靜美的秋葉
不盛不亂,姿態如煙
即便枯萎也保持豐肌清骨的傲然
玄之又玄
我相信愛情
愛情是一潭掙扎的藍藻
如同一陣淒微的風
穿過我失血的靜脈
駐守歲月的信念
我相信一切能夠聽見
甚至預見離散,遇見另一個自己
而有些瞬間無法把握
任憑東走西顧,逝去的必然不返
請看我頭置簪花,一路走來一路盛開
頻頻遺漏一些,又身陷風霜雨雪的感動
般若波羅蜜,一聲又一聲
生如夏花,死如秋葉
還在乎什麼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