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馬車上的四人正在為「印度阿三」大發感慨的時候,金勝夫婦已經率先一步踏上如氈的草灘,攜手邁向了山巔的一泓碧波。
三千米的海拔,千嶂盡去,萬里無礙,自在的白雲觸手可及,愜意的涼風吹皺了明淨的湖泊。
感覺離天堂很近,不敢喧嘩跑動,更不敢觸動秘境中的一草一木,默默地走進寺廟,點燃一柱心香……
郎釋桓穿著單衫下了車,山風沁涼,頓覺兩肋生風。極目遠眺,重巒迭嶂,連綿起伏。視線極其開闊,遠山近岫奔來眼底。
身後忽然響起聶某人意味深長的感歎,「滿肚子感動,把腦袋都快憋炸了,偏偏就做不出一句詩來。」
郎某人驕傲地揚著下巴,彰顯出一身卓然不群的氣質, 「孔夫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這地方比泰山可高多了,忽然覺得自己異常高大,頂天立地,唯我獨尊的氣勢。」
「不同的人,感覺到底是不一樣啊!」對方的回答,再次印證了聶琛夫婦之前的感悟,「可能是因為你剛上來,頭一次站在這麼高的地方……」
「怎麼說?」覺得對方話裡有話,開啟了男人之間深層次的對話。
「每次來都會站在這裡眺望,時間久了,心裡會忽然泛起一陣悲涼。天地蒼茫,自己竟渺小的如同草芥螻蟻一樣。人活在世上,那麼短暫,那麼可憐;爾虞我詐、爭鬥廝殺——活得那麼累幹嘛?」低頭看了看草甸上迎風飄搖的野花,「一個人和一朵花有什麼不一樣啊?」
「人可以選擇自己的路,這就是優勢。」
「呵,年少輕狂啊!」聶琛笑容高深,轉身看了看挽手下車的一雙美女,揚聲發問,「玉,你覺得人跟花相比有什麼優勢?」
「人會胡思亂想啊。花兒可不會。花兒比較笨,落在哪裡就在哪裡扎根。人就聰明多了,他首先會考慮這裡適不適合扎根。」牽著卓芙蓉的小手走向俯瞰天下的兩個男人,話鋒突然一轉,顛覆了世俗的觀念,「後來,花兒征服了高山,而人還在塵世間漂泊,永不知足地尋找著適合扎根的地方。」只當是一段寓意深刻的勸導吧,送給跌入人生低谷的桓子,也送給將要尋求歸宿的女子。
不知道郎釋桓心裡怎麼想的,跟在身邊的小丫頭率先開了口,「我情願漂泊,也不願意一輩子待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聶琛覺得顏如玉在對牛彈琴,這小丫頭明顯不上道,福報不夠,壓根就沒什麼慧根。
空闊的天地間忽然響起林寶兒淡靜的嗓音,「不扎根也是一種執著,那時,你已扎根在漂泊的命運裡。」女人穿著繡著珠片的印度長袍,在絨嫩的草甸上打著赤腳。身穿白袍「印度阿三」站在不遠的地方,心不在焉地翻看著漏接的電話。
郎釋桓沉默良久,忽然揚起一張不太燦爛的笑臉,「這趟五台山沒白來,文殊菩薩也算給我醍醐灌頂了。之前從沒想過這麼多,稀里糊塗地活了三十多年,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漂著。呵,太聰明了……」聰明反被聰明誤,這話擱他身上太合適了。
聶琛揚手拍了拍老同學的肩膀,「飛黃騰達容易,但不是每個人都有落下來的勇氣。我走進監獄那天就覺得這輩子完了,出來的時候又面對著太多太多的不如意……可是腳不落到實處,怎麼邁下一步啊?」
靠在機蓋上獨自燻煙的「印度阿三」忽然學著「彪哥」的口氣,結結巴巴地插進話來,「看成敗,人生豪邁,大——不了重新再來!」眼睛始終盯著手裡的電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因為哪條信息突然抽了。
顏如玉第一次發現了田暮的可愛之處,心裡又一次閃過那個久違的人影,揚聲呼喚道,「田老大,實在忍不住就走過來說嘛。」
對方沒有答話,自在地靠在車上,跟圍在一起的幾位瀟灑地招了招手。
他才沒心情跟一群自以為是的男男女女們談經論道呢。今天這日子他本就不該出場,無奈還是不放心她跟一群不三不四的傢伙鬼混在一起。
老婆祭拜死去的前夫,一股無從釋放的怨氣又一次盤踞的胸口:始終念念不忘,年年這麼慇勤,那個女人到底是愛那個死鬼多一點,還是愛他多一點呢?
那個死鬼要是活著該多好啊?常常幻想著能面對面痛快地打一架。亦或坐下來嘲弄自己幾句,感謝對方在他不方便的時候娶了他的大肚子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