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碟子八個碗轉眼擺上了飯桌,放眼一看:好傢伙——跟進了少林寺伙房似的!南茄,絲瓜,蘿蔔苗,香椿芽……敢情碰上了一夥吃齋的。
郎釋桓心裡默念著「阿彌陀佛」,甩開腮幫子,撩起後槽牙猛賽了幾口糖醋海草,眼淚汪汪地望向聶琛,「哥呀,這就是傳說中的『海鮮』?」
「咳,諒解一下,諸位美女都是佛門弟子。」
倪紅蓮嗜螃如命,看了看不遠處的玻璃缸忍不住插進話來,「有沒有搞錯?我還以為您老人家為了省錢呢!我又不像玉受過大戒,不在乎葷的素的。」
顏如玉趕忙澄清,「呃,我是在加德滿都皈依的……」上師並未刻意要求這個。據她所知,中國和尚是在南朝梁武帝時代才被官方禁止吃葷的。不過,放棄吃葷的確是明智的選擇,不但是對眾生的慈悲,更是對自己的身體負責。
「佛經中確實有記載,最早吃素的佛門弟子是彌勒菩薩阿逸多,佛祖對此大加讚賞,從此自己也捨棄了葷食。」林寶兒要麼不開口,一開口就語驚四座。
郎釋桓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這輩子還是頭一次遇見腦袋與胸成正比的女人。「敢問姑娘吃素嗎?」邪了,他自己講話怎麼也變得文縐縐的?
「吃花素,每月六齋。」溫婉一笑,「呵,今天不是齋期。」
聶琛終於明白自己刻意斟酌的菜單獻錯了慇勤,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敢情沒一個忌口的?」轉身對著服務生擺了擺手,「後生,把沒下鍋的素菜減了。菜單呢?換魚鱉蝦蟹!」
飯菜還未上桌,顏如玉眉飛色舞地講述著身赴「西天」的見聞,「尼泊爾大使館在拉薩設有領事館,把護照寄過去,外加330塊人民幣。或者直接去大使館辦理,280,通常得等兩天。不過在拉薩羅布林卡北路尼泊爾大使館旁有個叫『西藏阿雜喇旅遊服務公司』的旅行社,貌似跟大使館內部有勾結,收費宰人,淡季500,旺季漫天要價,上午送進去簽,下班時就能拿到。」
倪紅蓮放下信息不斷的手機,毅然做出了決定,「玉,我年底不去香港了,跟你奔尼泊爾。」
「一個是天堂,一個是購物天堂,沒有可比性。」林寶兒淡淡一笑望向對方。
「天堂可以購物,但能購物的不一定是天堂。我上次做夢去天堂的時候,清清楚楚看見門口立著個警示牌:一百米之內嚴謹擺攤!」郎大帥哥風趣的說道。
倪紅蓮撲哧笑出了聲,手裡的電話唱起了《戀曲1990》,看都沒看就接了起來,「漉城……有老凱子請吃飯。菜還沒上齊呢,你有空就過來吧。」說著話,把電話遞給了聶琛。
抹去手上的蟹黃,接過電話,「勝子,沒事就過來吧?我請客,就等你埋單了!」電話那頭的男人跟他一樣是在大獄裡深造過的,只是人家的「學歷」更高,原判十三年!
淪為配角的郎釋桓靜靜點著了一根煙,隱約有些失望:又是一朵有主的名花,有緣無份啊!別人忙著娶妻生子的時候,他在幹嘛?
總覺得自己還年輕,總覺得自己是精英,總覺得長相還行,總覺得事業有成,天底下有女人能配得上他嗎?一拖再拖,拖過了衝動的年齡……
空靈純淨的《綠度母心咒》打斷了「剩男」的自我檢討,出神的目光擦過聶琛稜角分明的下巴注視著在卡地亞手袋裡翻找電話的林寶兒。
不會這麼衰吧?
他「林妹妹」也有主了?
那姓聶的還叫他來幹嘛?就算跟他有過節,也不用拿他當節過吧?
顏如玉打量著面露難色的林寶兒,暗自揣測,對方那個專橫又小氣的廣東佬很快就會出現了。印象裡,那男人不是一般的傲慢,極難與人相處,不曉得林寶兒怎麼受得了他?她要是林寶兒老早就改嫁了。或許這就是靠男人賞飯吃的悲哀吧?
腦海裡瞬間閃過一抹從容不迫的身影:同樣是南粵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如她所料,飯局進行到一半,漆光昝亮的保時捷卡宴就以溫柔得有些囂張的速度頂在了卡座所在的窗下,駕駛位上的男人不冷不熱地朝放肆嬉笑的男男女女招了招手。
林寶兒就此放下碗筷,無可奈何地跟大家道了個歉,抓起身邊的手袋三步並作兩步直奔飯店大門口。
靠!至於嗎?
郎釋桓忍不住在心裡咒罵。照理說他已經很吊了,車上哪位比他還不是玩意兒!就算那女的稱斤賣給他了,也不至於連跟朋友吃飯的權利都給剝奪了吧?
望著美人遠去的背影發呆,窗外的「卡宴」砰的一聲推開了車門。
跳下車的傢伙豎起來沒有三塊豆腐高,打著耳釘,一襲嵌黑鑽的緊身背心,慇勤地衝上前去攙扶著佳人步下台階,跟窗內的觀眾點了個頭,攬著對方的腰身回到了車上。
發動機轟然響起,一雙愛侶揚長而去,郎釋桓暗自哀歎:孔聖人說得不錯,牛糞是鮮花的最佳搭檔,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