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城的夏夜沁人的涼爽,柔柔的晚風吹進車窗,讓人輕易忘卻了心頭諸多的不愉快。汽車音響裡娓娓飄出蔡琴醇厚而溫柔的嗓音,「三更眠半,經過的腳踏車聲,想起伊,甲阮講起的心聲。心愛的仔,迷人的曲盤那運命,轉來轉去 好歹攏有歌聲 ……」
古月峰接到妻子的傳票,中途離席,VIP的小型PARTY意外地變成了二人之旅。奧迪車上的氣氛曖昧而尷尬,卓芙蓉掙扎再三,終於忍不住開了口,「蔣先生——」
「茗梵。」及時糾正。
無可奈何地瞄了眼腳上的男士拖鞋,「真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要麻煩你送我回家。」
「打算怎麼謝我?請我上去喝杯茶?」習慣了直截了當。期待對方點頭,卻又沒抱什麼期望。無所謂,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女人對於他就像工作時的便當,不在乎什麼味道,能填飽生理需要就可以。
「不是不想請你上去,只是怕空前惡劣的人文地理環境把你嚇到。」自己也說不清這話是出於真心,還是拒絕的借口。
「怎麼?」希望他替她換房子?不是他市儈,是美女見了太多,由不得他不市儈。
「某『樓鳳』目前跟我同租一套單元房。」樓鳳一詞引自吳君如主演的《金雞》,特指單獨在家中從事特殊服務的失足婦女,數字代碼161,音同於廣東白話「一樓一」。
呃?蔣大帥哥微斂眉心,半晌無語:這女人從來就是這樣跟人講話的嗎?一點溝通的意識都沒有。不問青紅皂白砰的冒出一句,指望對面的人怎麼回答?
恭喜她?安慰她?亦或提醒她要潔身自好,出泥不染?
老天啊,跟她聊天為什麼這麼累啊,總覺得驢唇不對馬嘴。思來想去,乾脆轉移了話題的重點,「那——不如去我那邊?」
芙蓉咬著下唇,吞吞吐吐地憋出幾個字,「兩個人又不熟,不會覺得尷尬嗎?」
「之後就熟了。」如果喜歡,不排除長期交往的可能——像只候鳥一樣,想起來的時候抽空飛來這裡度個假,浪漫一下。
「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的幸福。」這話原不該說,十個男人聽到能嚇跑五對。被一種莫名的力量驅使著,她從很小的時候就幻想著世界上有一個霸道而帥氣的男主角在冥冥中等待著她。
腦海中再次盤旋著歐陽堇的身影。聽那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殘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男人淡漠的嗓音驟然打斷了沉思,「遺憾。我不能給你幸福,但可以給你舒服。不能給你一生,但能給你一夜。要不要隨便你,這種事情貴在你情我願,勉強不來。」
「舒服?」玩味地撇了撇嘴:這玩意兒,她真的需要嗎?輕歎一聲,捂著醺醉發燙的臉頰說道,「我覺得,有感情才可能舒服。」
「玩感情?」劍眉輕佻,瞟了眼後視鏡,嗤笑出聲,「很久以前就戒了。認真過才知道,曖昧,淺淺的就好,沒必要非得傷得體無完膚。」
「曾經有人告訴我:愛情就像兩個拉橡皮筋的人,受傷的總是不願放手的那個。」歐陽堇的分手獨白,她已經無藥可救了。
「呵,你該為疼痛而慶幸,那足矣說明拉著橡皮筋的兩個人當初都很賣力。相比之下,有的人連拿起橡皮筋的機會都沒有。」譬如他,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他深愛的女人從來就不知道這份感情的存在,歡呼雀躍著嫁給了他哥。
「賣力?沒錯,那是相當賣力!人家一回頭上了岸,卻把我丟進了無邊苦海。」話音剛落,風鈴般的短信鈴聲震盪著沉默的留白,隨手翻看:「醉了,想找人聊聊。」無需參看發件人的號碼——歐陽堇。 抬眼看了看司機位上的台商帥哥,一時間有些難以抉擇:是瀟灑地奔向一個新的懷抱,還是吊在一棵老樹上等著嚥氣呢?
不時觸碰著自己微紅的小臉,幾番按下了答覆,又幾番猶豫了:不該回了,再糾纏下去有什麼意義呢?據說酒總能讓男人想起女人,而酒也能讓女人想起男人。不同的是,男人喝了酒後,會想到各種各樣的女人;女人喝了酒後,往往只會想到一個男人,大多數時候是那個狠心拋棄了她的男人……
長久的沉默放大了轎車行駛中的噪音,蔣茗梵敏銳地感覺到這條短信的不同尋常。猜測打電話的可能是個男人,並且與她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或許是男朋友,不然對方不會這麼緊張。不曉得現在的女孩子都是怎麼想的,既然在乎又為什麼背著人家出來鬼混呢?
金錢!慾望!
還有別的解釋嗎?
男人無所謂正派,正派是因為受到的引誘不夠;女人無所謂忠誠,忠誠是因為背叛的籌碼太低。
見鬼!世界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夢想中的清水芙蓉究竟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