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墨夜的聲音在耳邊迴盪,雲蝕天的心頭一熱。
她曾以為,只要不接受不相信不靠近,就不會重蹈覆轍。可現在,這個擁著她的男子,她名義上的師父,卻用行動來證明,他不會拋棄她!
她伸手揪住衣服前襟的衣衫,在他的懷裡噌了兩下,然後聞著他身上好聞的青草香氣,閉上了眼睛,安心地睡下。
不知道為什麼如此放心,也不怕女性身份被發現的後果。
這一刻,她很貪戀他身上的味道,和他給予她的溫暖和安心的感覺。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也很不錯,至少這一刻,她是這麼想。
許久之後,墨夜聽到了她均勻的呼吸聲,低頭一看,此時的雲蝕天已經進入了安穩的睡眠狀態。
她一隻手揪著他的衣襟,另一隻手半握成拳頭的狀態,一副一面依靠,一面又防備的姿態。她的睫毛很長,長得有些離譜,像是小扇子的睫毛隨著她微微的呼吸,一顫一顫的。
潔白的肌膚,可愛的臉蛋,粉色的臉頰和嘴唇,看得就讓人有啃一口的慾望。
情不自禁地,墨夜低下頭,對著她的嘴唇緩緩地靠近,她的呼吸撲在他的臉上,那麼的柔,那麼的暖,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懷裡的人兒動了動,把臉朝著他的懷裡使勁地靠,似乎想得到更多的溫暖,這一刻,他忽然覺得,這種信任的相擁,他不應該這樣破壞氣氛。
躊躇了片刻,他歎了一口氣,伸手拂開她額前的碎發,溫暖的唇落在她的額頭上。他就這樣地親吻著她,很小心翼翼地,生怕驚醒了懷裡的人兒。
隨即,他帶著滿足的微笑,雙手一扣,抱住她的腰,也跟著閉上了眼睛。
夜裡,牢房的燈早就滅了,只有通道內的夜明珠還在發著奪目的光芒,讓這個暗無天日的牢房有些亮度。
睡在墨夜懷裡的雲蝕天眉頭皺了起來,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額頭有冷汗往外冒。
夢中,一片荒蕪。
她站在冰天雪地裡,看著那抹藍色的身影漸行漸遠。
她朝著那影子喊:「師父,當我和你站在同一個高度時,我是否能這般地與你對視?」
可是,沒有得到回答。
場景一轉,那個穿著一襲白色長袍,俊美如天神的男子站在了高山的頂峰,翩翩衣袂飛揚,可眼神卻是那麼的決絕。她站在下面向天借膽,表露心跡,聲音出奇的大,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去說:「師父,我不想當什麼神仙,也不嚮往與天同歲的壽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哪怕被天誅地滅,哪怕是灰飛煙滅,也無所畏懼!」
可是,那個人的眼神那麼的堅定,卻不肯多看她一眼。
她那麼的辛苦地喜歡著這個人,可是他從來只是躲,從來只是用沉默來面對,她想要的,從來都是吝嗇給予。
場景再次轉換,她被人誤會團團圍住,他於千萬人中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她以為這是救贖,卻發現,這是地獄。
他說:「阿璃,上誅仙台吧,你確實做錯了事情!」
一句話,讓她如墜冰窖,如臨刀槍劍陣,被傷得體無完膚。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信任她,都可以誤會她,可是,他怎麼可以?
鏡頭不停地轉換,畫面在夢中閃爍著。
很快的,就是誅仙台。
她被沉重的銀色鎖鏈禁錮,在日曬雨淋中被折磨九九八十一天,那個男子終於在最後一天來見她。
她卑微地祈求:「師父,殺了我吧!我不想死在別人的手裡。」
而他卻殘忍地說:「你的罪孽在於你的執念,若是斷了這念想,便有一線生機。」
然後,不論她怎樣苦苦哀求,怎樣求他,他卻執意要封印她的記憶,將她推下了鎖仙台,跌入了萬丈的高空。
耳畔,傳來他風一般的聲音:「阿璃,不是我容不下你,是天地不容你!」
呵,天地不容!
說得多麼的理所當然。
在那一刻,她發誓,誰容不下她,她也絕對不會容得下他!
就算是天,就算是地,她也要滅了這天和這地!
她要報仇,她要回去,她要拉著這個拋棄她的男人,與她一起下地獄!!
夢中,這些回憶不斷地重複上演,讓她痛苦不堪。仇恨,慢慢地吞噬著她。可是隨後又會出現這個世界的人,雲夫人、碧綠、牧河、雲飛、還有,輕羽和墨夜。
兩種對立的感情和人物在她腦海中衝撞著。
雲蝕天緊緊地揪著墨夜的衣服,額頭有冷汗在冒出,身體的顫抖更加劇烈了。
這時,墨夜睜開眼睛,發現了懷裡的雲蝕天不對勁,他伸手摸她的額頭,手心被汗水浸透。
「師父,請你相信我!」
「師父,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師父,不要拋棄我!」
「師父,殺了我吧,求求你!」
「師父,不要拋棄我,不要——」
「相信我,不要拋棄我,不要拋棄我!」
「不要拋棄我,不要!」
……
從原本的質問,到最後只是一遍一遍地重複著「師父,不要拋棄我」!
看著雲蝕天痛苦到糾在一起的臉,望著她額前不斷滾落的汗珠,聽著她無助的聲音,墨夜感覺自己的心口一陣一陣地痛,這種痛,就像是切膚的刀割,讓他的呼吸都亂了。
她到底經歷過什麼,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連做夢,都是這般模樣?
伸手圈住雲蝕天,把她往懷裡攬,他的嘴唇湊在她的耳邊,聲音柔的出奇:「蝕天,為師就在這裡,別怕!」
雲蝕天咬著牙,擠出了一句話:「師父,別拋棄我!」
他立刻回答:「蝕天,為師就在這裡,別怕!」
「不要拋棄我!」
他再一次回答:「為師就在這裡,永遠不會拋棄你!」
……
隨後,無論雲蝕天說多少次,他都不厭其煩地重複著同樣的話。
片刻,雲蝕天發狂地抱著墨夜,金色的指甲在睡夢中無意識地往外漲,指甲掐在了墨夜的後背,鋒利的指尖陷進了她的皮肉裡,鮮血一點一點地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