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去了,
是不會再回頭的;
同樣的,
人也不能一直回頭看以前發生過的事……
是不是所有的平靜過後都會有軒然大波,是不是所有的罪孽,都必將有償還的一天。
她原以為,失去洛北,已經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懲罰,卻原來,遠非如此,遠非如此。
天藍如洗,墓園中一片安寧肅靜。
「醫生說,這胎可能是個男孩。」
洛南將一束蝴蝶蘭放在林亨的墓碑前,她的肚子,有六個月了,胎動已經很明顯。
墓碑上,林亨黑曜石一樣明亮的眼睛柔和而平靜的注視著她,仿若昨日。
可是那些逝去的,錯過的,以及迷失的,卻再也,回不去了。
洛南伸手撫摸著墓碑上的名字,低聲道:「哥哥,我想……把你的名字給孩子用,好不好?我相信絕對會是個好性情的孩子。我要讓他知道,是他的舅舅,成全了他和他母親的生命。」
一陣風吹來,帶來沙沙的樹葉聲,蝴蝶蘭微微晃動,似乎是已故的人在用力點頭,表示同意。
「我……好想你……哥哥……」一陣酸酸澀澀,洛南眨著眼,淚珠滑下面頰。
「哥哥,今天是大年夜,是一家團圓的日子,你在天國,有沒有見到爸爸和媽媽?替我向他們問好。後天,我就要動身去意大利了,我會用你的眼睛,去看那個世界的美麗,去實現你的夢想。」她輕聲說著:「依然和柳陌也快要結婚了,哥哥,你一定很高興吧。我知道你會祝福他們的,我會把你的囑咐帶到。」
意大利,她終於要去了。帶著林亨的夢想,帶著,她和洛北沒有完成的心願。
天空飄起了片片雪花,洛南伸手,看著純白的一片一片飄落在手心,輕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出了墓園,司機還沒到,她便找了個屋簷,在那等著。
路旁突然有人對她按喇叭。
洛南轉頭望去,那車子不陌生,是莫皓東的。
「洛南,」莫皓東按下車窗,微笑著看她。
意外的巧合,讓洛南來不及反應:「東子哥哥,你怎麼來這裡了?」
林亨離開後的這幾個月,其實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那天的襲擊,高真一等人全部落網。至此,南十字星裡面的不安因子,總算是全部了清了。
洛南找到了林亨說的那張光盤,二十年前的真相,浮出水面。
她媽媽——蘭馨,和衛百里相戀,遇到了蘇林中的阻撓,她和衛百里私奔到了美國,可是幸福的日子沒有過多久,衛百里在一次任務中失蹤了。
蘭馨收到消息,說衛百里已經身亡,她萬念俱灰,只想著盡力把孩子生下來,於是,考慮再三,她還是回來了,直到生產。
蘭馨在失去呼吸前的最後一刻,還在歎息沒有見到衛百里最後一面,而事實上,衛百里還活著,與她相同,都是以為對方已經死了。
就這樣的陰差陽錯,造成了十八年骨肉分離。
甚至於,連洛南站在衛百里的面前,他們誰都沒有想到,他們之間,牽連的是父親與女兒的血濃於水的親情!
蘇林中差一點跪在她的面前,請求她的原諒,可是,她真的能責怪蘇林中嗎?
不,不能。
這個男人,養育了她,給了她父愛,給了她一切童年的快樂,即使他當年做了對不起蘭馨的事情,即使他後來還是瞞著她她的身世,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北家與蘇家的恩怨,終於雨過天晴。
她,改名為衛蝶……因為,她一直記得,生日那天,洛北替她準備的一室蝴蝶。
她不想走蘭馨的後塵,她始終相信,洛北,會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等著她。
所以,她堅決拒絕了兩家的聯姻,不論莫戰庭夫婦再怎麼挽留。
她盡量避免與莫皓東的接觸,因為她知道,他的情,她一輩子都無法回應,也還不了……
「先上車再說,」他打開側座車門:「伯父叫我來接你回家,我去公司,你不在,所以,我猜你在這裡。」
洛南坐上車:「我讓司機回去拿衣服了,我打個電話給他。對了,向晚姐姐回來了嗎?」
「到家了,一回來就念著要見你。」莫皓東伸手打開了輕音樂,淡淡的音樂流淌在兩個人的空間裡,洛南身子慢慢放鬆下來,在搖動的身子裡,居然慢慢睡著了。
莫皓東輕輕撥去她頰邊的髮絲,溫淡的拇指撫上她的面頰,輕輕的,柔柔的,他慢慢低下頭。
他的眼睛裡流蕩蕩著一種主具無法忽略的情感,如春水微熏,心有一絲絲刺痛,他的嘴唇輕輕擦過她的,試探的,然後手臂驀然將她圈緊,他的吻很熱烈帶著絕望,她嚶嚀了一聲,他的唇驀然離開,停下來。
無法克制對她的思念,卻不得不克制對她的衝動。
明知道自己永遠被拒絕在她的心靈之外,還是無法遏制地,想要試一試。
頰邊又一縷發落下來,他的手,已經抽離了。
就算不接受他也好,只要能天天看著她,照顧她,他也心滿意足。可是,她連他這點奢求都要剝奪,想要離開他的身邊。
醒來的時候,車窗外的天色已經暗淡了。
「東子哥哥,怎麼沒有叫醒我呢?」洛南鬆開保險帶,發現自己已經在沈宅門口。
「看你睡得那麼沉,不管是誰,都不忍心叫醒你。」莫皓東淡笑:「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
「馬上就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我想要把後面的工作安排好,這樣,任然也能得心應手一些。」
「洛南,」莫皓東的眼眸倏地變深:「可不可以,不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