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的氣氛忽然之間變得很沉悶,洛南坐在床邊,輕輕撥去莫皓東頰邊的髮絲,溫淡的拇指撫上他的面頰,輕輕的,柔柔的,摩挲著他臉上的擦傷。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拿起莫皓東的手機,查看了一下電話記錄,根據古麗的描述,莫皓東車禍前的那個電話,是打給蘇薔薇的。
迷藥……從化驗單的時間和這個電話來看,不難推斷出,這個迷藥,除了蘇薔薇做的,不可能是其他人。
所以,他今天才會那麼生氣,才會喝多了酒,才會打電話和蘇薔薇吵架,才會意外地出了車禍……
她還記得上一次莫皓東為她受傷住院的時候,他忍著多大的心痛說出那樣的一句話:「不要來了,這太殘忍。」
直到現在,她才驚覺,真正殘忍的,果然是自己!
她只想到了自己,只想到自己對洛北的愛,只想到了薔薇對皓東的癡情,只想到了蘇家和莫家的聲譽,只想到了迴避不堪的回憶,卻獨獨沒有想到,當自己把他讓給薔薇的時候,他的心,要承受怎樣的煎熬,怎樣的撕心裂肺的放棄!
不是她的成全就會能讓皓東幸福!她果然很殘忍,明知道薔薇是怎樣的人,還是把皓東往薔薇那邊推!
她的手裡,緊緊地捏著那張化驗單,林亨緊張地看著她:「洛南……」
林亨從沒有見過洛南這樣的表情,她緊咬著牙關,手中的力度已經把化驗單揉得不成樣子。
她滿心羞愧與自責,所有的一切事情,都是因為她而發生,而她,竟然只想著和洛北一起去意大利逍遙,只想著置身事外!她是個懦者,這樣的她,讓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薔薇……。我可以忍受你對我的所作所為,可是,那是看在你是真心愛著東子哥哥的份上,原以為,你會讓東子哥哥幸福,可是,我錯了,你根本不懂什麼是愛,怎樣去愛!」
洛南喃喃自語著,一面為莫皓東心痛,一面,為蘇薔薇的手段而唾棄。
看來,她有必要和蘇薔薇好好地見一次面了。
「洛南!」林亨有些擔心地呼喚著她:「你在想什麼?沒事吧?」
「林亨,你先回去吧,我想在這裡等著東子哥哥醒過來。」
林亨酸酸地說道:「要是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怎麼和洛北交代?」
洛南知道他的話裡什麼意思,轉頭看著他:「林亨,你不會明白我和莫皓東之間有怎樣深厚的感情,這個感情的份量,一點都不比我和洛北之間的感情份量輕。」
「反正不管是莫皓東還是洛北,都比我重行了吧?」林亨冷哼:「我在這裡,你感覺礙眼了是不是?好,我走了!」
他頭也不回,洛南站起來喊著:「林亨!」
一隻手弱弱地抓住了她,洛南猛地回頭,莫皓東已經醒了,他執著地拉住她的手,乞求道:「洛南……」
「東子哥哥!」洛南急忙反抓住他的手,焦慮地詢問著:「你感覺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病房外,林亨就站在門外,孤寂地聽著病房內的聲音,眉宇間透出濃濃的苦澀來,轉身離開。
……
莫戰庭夫婦和蘇薔薇、莫向晚隨後便趕到,洛南靜靜地看著他們,看著他們臉上各異的神色。
莫戰庭夫婦的臉上有說不出的猜疑和震驚,莫向晚的臉上,只是很快的驚訝過後便恢復沉靜,最複雜的,當然是蘇薔薇。
蘇薔薇的神色有些驚慌,雙眸中流動著不安的危險訊息,她故作鎮定地站在「婆婆」鍾琦紅的身邊,卻用很複雜的目光看著她。
「你、你是……」莫戰庭想起了蘇林中的話,言語有些激動地一蹦而出:「你是小蜻蜓?」
「你說什麼?戰庭,你叫她什麼?」鍾琦紅顫聲指著洛南。
莫皓東握著洛南的手有些緊,洛南頓了頓,知道莫皓東心裡的不安,眉輕輕凝了一下,然後勇敢地迎視著他們探尋的目光,淡然地說道:「伯父,伯母,是我,我是小蜻蜓。」
蘇薔薇手裡的小手包猛然墜地,即使她已經調查出了這個事實,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洛南會在沉默了這麼長的時間下,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揭穿了真相!當著莫戰庭和鍾琦紅的面,承認了!
洛南看著她那張高貴無暇的臉,心裡浮起濃濃的酸楚,她用一絲很勉強的笑意喊了聲:「姐姐。」
這一聲姐姐闊別六年,每每夜闌靜處午夜夢迴時,蘇薔薇都會被一聲淒厲的「姐姐」所驚醒,她忘不了小蜻蜓墜海前的那一刻,驚恐地喊著:「姐姐,救我……」
蘇薔薇呆滯地站在原地,心沉悶的下降,下降,不行。她一定要堅持住。她不能露餡了。一定不能!緊緊的捏起拳頭,點點的疼痛自手心裡傳來,似乎指甲都已經嵌進手心了,可是只有這樣,她才可以控制住自己。只有清楚的疼痛才能不讓自己失控。
那張化驗單,在莫皓東醒來後就被他撕毀了,莫戰庭夫婦只以為他是酒醉出的事情,傷勢不重,準備為莫皓東辦出院手續。
「姐姐,我想,我們有很多話要說,是不是?」洛南走到薔薇的面前,淡淡地說道。
薔薇緊咬著下唇:「我們去外面說。」
病房外的長椅上,蘇薔薇和洛南並排坐著。
空氣中靜靜流淌的消毒水的味道,變成了劍弩拔張的冷冽氣息。
「你,是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
「不久前。」
「爸爸已經知道了是不是?」
「是的。」
「那你……。」
「你放心,我是怎樣墜海的,沒有任何人知道。」
蘇薔薇的十指緊緊地扣著小手包,她在盡力使自己鎮定:「你在報復我當年對你做的事情,所以,你處心積慮,一步一步地設計好了擊垮我的計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