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樣被關了，那後來怎麼逃出來的呀？」我一臉八卦地把臉貼了過去。
「我沒逃呀。」小林又一次推開了我討嫌的腦袋。
「你沒逃那你怎麼出來的呀！總不至於他們把你放了吧。」我用不相信的眼神瞥著他，故意把腦袋晃了幾下。
「是的呀。」小林點點頭說。
畫面切回故事中。
小林和所有人一樣，對於自己被「軟禁」一事一籌莫展，這時，阿敏突然來到小林面前。
「你跟我來。」阿敏簡單說了句。
小林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帶到了門口，而講師郝然侯在了這個地方。
「你真地決定了？」阿敏龐大的身軀攔在小林身前，非常嚴肅地盯著講師問。
「嗯。」講師點了點頭，眼光瞟向阿敏身後的小林。
「我明白了。」阿敏不知道明白了什麼，眼神微微暗淡，就這麼向回走去。
小林迷糊地轉回頭，對上了講師善意的笑容。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講師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上去有點呆的小子，多少年了，他是第一個認可他的人。
「不是一家貿易公司嗎？」小林也在同一時間觀察講師，他覺得這一刻話語清晰的講師和先前躲在講台下啼哭的講師有很大的不同。
「貿易公司？哈哈，這不過是一夥詐騙團體罷了。」講師忽而大笑，臉上閃過一絲自嘲的神色。
「怎麼會這樣？」小林睜大眼睛，不解地問。
「我曾經是一個大學講師，我應該是我們學校最年輕的講師了。」講師先生驕傲地說著，陷入了對過往的回憶中。
「可是，就在我意氣風發的時候，學校開除了我。你知道他們開除我的理由是什麼嗎？」講師先生自顧自地說著，看了小林一眼，頓了片刻，繼續說：「他們說我異想天開，大腦不正常，教學極端。呵呵，我在他們眼裡就是一個瘋子。」
講師閉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扭曲的面部撕扯著痛楚的內心。少頃，他睜開了眼睛，看向培訓室入口的方向，眼神轉而柔和，說道：「我沒有放棄，又找了幾家學校應聘，可是他們無一例外地拒絕接納我。有一個學校的副院長和我是同校校友，他老人家好心告訴我，我原先的學校對外放出了風聲——王波腦子有問題。我放棄了，徹底放棄了，回到了南京這個曾經的故土。在我窮困潦倒的日子裡，在學校食堂當廚子的阿敏收留了我。你一定覺得她很凶悍吧，其實她是一個很溫柔善良的女人。」
小林可以從講師先生深情的眼神中想像出胖女人阿敏究竟給了他多大的幫助。小林也把目光投向了培訓室的方向。
小林沉默著，靜靜聆聽著王波講師充滿矛盾的回憶之音：「在別人嘲笑的眼神中，我和阿敏領了證。結婚是我提出來的，我知道阿敏暗戀了我很久，就像一次交易，她辛苦掙錢養活我照顧我，而我給了她做我妻子的機會。這個交易成立了，我們正式成為了一家人。就這樣，我心安理得的做一個爛酒鬼，她辛辛苦苦地一天做兩份工作。這是多麼醜陋的一件事！一個才華橫溢的年輕講師為了生存娶了一個又胖、又醜、滿身油煙和肉腥味的女人！」
王波神情激動地捶了捶腦袋，片刻後才安靜下來，接著說：「我以為，一輩子也就這樣了。真的，我真的是這樣以為的。這種麻木的生活我過了十五年了，再有兩個十五年，我這輩子也該完了。」
王波講師的話語邏輯顯得頗為混亂，小林顧不上理清楚這套邏輯，便安慰式地點了點頭。
「我真是一個混蛋。」小林驚訝地張開嘴巴，王波講師邊說邊往自己臉上狠狠甩了一個耳光。
「您怎麼樣了？」小林忙衝上前攙扶住了王波。
「沒事，我沒事。」王波擺了擺手，顫巍巍地說道。
「今天開春的一天，我在阿敏家小區樓下的便利店買酒，剛想回家便被相熟的老李堵在了門口。你想不想掙錢？老李當時問了我一句，我想了片刻，點了點頭。當天晚上，老李和我相約一起出門，我們來到了隔壁小區的一間房子裡。我們到的時候，屋子裡已經坐著兩個人了，另外還有六個男人待在客廳裡聊閒著。老李來之前告訴我，這些人是天津的一幫老闆，這陣子在南京做生意，前幾天在老張家老牌的時候認識的。我一看這些人文質彬彬，穿著打扮都還算斯文，便信以為真了。我真是不該相信那個殺千刀的老東西。」王波痛心疾首地撫著胸口，在原地踱了兩步。
「那後來您是他們聯合騙了錢嗎？」聽到這兒，小林大致已經猜到了後來發生的事情，開口問道。
「是啊，那天我偷偷把阿敏準備好的當月生活費全部拿了出來，老李告訴我，只要我們兩個合作，一定可以掙到這幫人的錢。我當時真是鬼迷了心竅，居然上了這老混蛋的當。後來我才知道，老李其實早被他們買通了。那一晚，我輸掉了帶出來的所有錢，還另外欠了他們一萬多塊賭債。」王波講師歎了口氣。
「再後來呢？」就好像我忍不住追問小林一般，當時的小林也追問了王波。
「我被他們扣押在了房子裡，老李帶著我的欠條把阿敏找來了。本來那群畜生一聽說要來一個女人，興奮得嗷嗷大叫了很久。當阿敏到來之後，那幫人一見是個又老又胖的女人，立刻失去了興趣。但是那幫禽獸並沒有輕易放過我們，領頭的那人讓阿敏把全身上下的衣服脫光，阿敏盯著我照做了。之後……那真是一幫禽獸，他們輪流提著拳頭或是器械在阿敏光溜溜的身體上抽打，一直到她昏厥了過去。」王波說完這一切，彷彿洩了氣的脾氣頓時低下了頭。
「再後來你們就加入了他們？」小林問。
王波輕輕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呢？」小林又問。
這次，王波睜開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小林：「因為我想放你走。」
「放我走？」小林不解地看著這個中年卻老態模樣的人。
「是的，拿好你的東西，趕緊走。」
王波把小林的手機塞到了他的手心，一手拉開一道不大的門縫，一手將小林推搡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