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後,我回到座位上「加班」,而主任也留在辦公室裡等一撥電話。
我從主任口中得知:接到舉報信後,院領導在「是否支出校慶20萬活動獎金」問題上出現了嚴重的分歧。我們加班的同時,院領導們也在召開緊急的討論會議,而主任之所以今晚留在學校「加班」,也就是放心不下這件事,在等待著最終的開會結果。
人的願望即使再美好,也不會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主任滿臉愁容地推開辦公室門,出現在了我面前。
「把寫有獎金的宣傳橫幅全換了吧。」主任愁容滿面地吩咐道。
「一點轉機都沒有了嗎?」我不甘心地問。
主任對我搖了搖頭。
也許因為人常常不如意,所以夜空籠罩的黑幕總會在你看向它時顯得格外有魅力。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一個沮喪的夜晚,仰望天空試試。
我拖著笨重的身子緩緩推開了家門,向裡走去。
「你回來了。」小林隨著門響的聲音突然從二樓跑到了客廳,出現在拐角。
「嗯。」我簡單應了一聲,拖著身子繼續向房間的方向移去。
「你吃了沒?」小林跟著我的腳步,在我左側問。
「吃了。」
「那再陪我吃點。」小林攔在我和房門之間。
「不想吃。」我有氣無力地說。
「我買了你喜歡吃的菜。」小林把我的腦袋扳到了身後,桌上擺著幾袋滷菜。
「還是不想吃。」我把頭扭了回來。
「高飛!」小林大聲地喊我的名字。
「嗯?」
「到底怎麼了?」小林直視著我。
「沒什麼,跟你沒關係。」我實在沒有心情和小林再說下去,我用力把他推向一旁,進了房間。
房門關閉的那一瞬間,我看到那小子仍然瞪著不可思議的眼神,可是這一瞬被我糟糕的心情自動忽略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因為工作而沮喪,當我一遍又一遍地在鍵盤上敲著新案子卻又來回往復地刪除,我不得不承認我的心是很痛地。
「20萬獎金」被院領導斃了,活動的其他開支也被勒令縮水,這帶來的副作用等同於我的全盤策劃方案都被推翻了。儘管之前我一直對自己說「那只是一個很粗略的草案」,這一刻的我才明白「因為我很重視才會把那麼詳盡的策劃案暗示成草案,原來我一直想把校慶策劃地更完美、更精彩,原來我是在乎的」。
可現在……
男人理論上一輩子都無法享受生孩子的痛並快樂,所以很多男人選擇做一個工作狂,把工作上的收穫當成是自己的孩子。這一年多來,我時刻逃避著「工作狂」的標籤,可是當我再一次有機會去負責一個項目時,我還是無法控制地投入了過多的感情。
這個世界是公平的,有幾分情感的付出,事到臨頭的傷心就會有幾分。
我的心有多傷?可能有碗口那麼大吧。
每次我發癲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幹些什麼。我擺弄著手機,鬼使神差地留意到了杜凌菲的號碼,又莫名其妙地按了下去。
「喂,你好,請問你是哪位?」電話響了很久才通,電話另一頭的人接通後疑問道。
「有時間嗎?」黑暗的房間裡,我發出的聲音連自己都會覺得陌生。
電話那頭的聲音卡了卡,她應該聽出了我的聲音:「有,我在學校,你來我們學校吧。」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我已經掛斷了電話。
酒精未必能驅除人的煩惱,但至少它可以麻痺自己。
在來酒吧之前,我給自己找了這麼一個很勉強的理由。
「你到底怎麼了?」進了酒吧,我和杜凌菲找了一個非常偏僻的角落坐了下來。這丫頭隱隱擔憂地問。
「20萬的活動獎金被取消了。」我不告訴小林,而告訴了杜凌菲,大概是因為我覺得杜凌菲是這件事情的當事人,而小林是局外人。
「所以你就把自己搞得很頹廢?」杜凌菲瞥著我手中的酒瓶,看得出來她並不喜歡酒精這玩意。
「難道聽到這個消息你不難受?」
「我為什麼要難受?」杜凌菲反問我。
「錢沒有了啊。你不是因為想要贏得這場比賽,贏得那筆錢才參加比賽的嗎?」我滿口酒氣地說著不太有意識的話。
「高飛,你喝多了。」杜凌菲明顯不悅地蹙了蹙眉頭。
「我沒喝多。我告訴你,就算顧子揚今天坐在這兒,我也照樣這麼說。」我絲毫沒有覺得自己喝多,反而覺得自己說的都是些實話,因為說了這些話讓我的心情順暢了許多。
杜凌菲這次沒有反駁我,而是很痛快地給了我一個耳光,然後轉身離去。我沒有因為這個耳光而感到疼痛,這說明我喝得真的有點過量了。
「酒保,拿酒。」「喝得多」和「還想喝」是兩碼事,我朝著不遠處的酒保招了招手,嚷道。
酒吧是一個特別迷幻的場所,人在現實生活裡找不到的刺激和快樂,在這兒可以輕易得到。我不停地喝酒,不停張望著舞池裡燈光閃爍下裸露跳躍的一片又一片白花花的肉。
作為一個好色的男人,我應該跳進舞池和這些白花花的肉體共舞一曲,可我同時是一個膽小的男人,膽小到即使在酒精麻醉的狀況下也不會去主動勾搭女人的男人,所以我一直坐在這個角落獨自喝酒。
針對我這樣一類廣泛存在的男性群體,酒吧往往會在午夜十二點之後推出一些「特別服務」,開在大學城區的這間酒吧恰巧也在午夜十二點之後提供了這類「特別服務」,這件事情並不奇怪,畢竟來往於此的很多「客人」還是青澀的大學生。
我捧著酒瓶,酒吧裡的燈突然齊齊暗了下來,掛在中央牆頭的大鐘適時敲響了午夜十二點的鐘聲。當燈再一次亮起的時候,兩個白花花面積大於身體布料總遮蓋面積的女孩出現在了我這一桌。
膽小的男人不會主動搭訕女人,膽小的男人同樣也不會拒絕送上門的女人。
這家酒吧的老闆真是個「體貼」客戶的好商人,這一送就是兩個風情各異的美女,大概是為了方便客戶選擇符合自己口味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