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陽棚遮住了太陽,卻擋不住悶熱的勁風。後背被汗水沾濕,緊緊地和衣服貼在了一起,我用左手不停地把衣服往外拽,換取一絲涼意。在這份酷熱下,冗長的隊伍終於有了縮水的跡象。
即便人已經不如高峰時那麼多,我也招架不過來,這眼前至少還有百十號人,我卻只有我這一個將兼兵,至於那個不稱職到極限的助手,我還真沒奢望那小子會良心發現地回來陪我受這罪。我索性從食堂借了一把椅子,搬到遮陽棚的後邊沿,整個人往椅子上一躺,把表格留在桌上讓報名的人自己填,報名表我也懶得審核了。
烈日當空,除了大量失水之外,我的肚子也餓得天旋地轉了,想去食堂買飯吧,可自己又懶得動身。我在攤位上掛了一個「休息」的牌子,把排隊的人攆走了,讓他們下午再過來,整個人無精打采地橫在椅子上,想瞇一會兒,昨晚肚子疼的我一夜都沒睡好。
火辣的勁風像一把把刀子割在臉上,我的腰彎成了一個巨大的弧線,這樣艱苦的條件下我開始瞌睡。我的呼吸頻率好不容易接近入睡的可能,一陣清晰的腳步聲突然臨近,又有不長眼的傢伙把我吵醒了。
腳步聲在攤位前停住了,我腦袋耷拉在胸口,閉著眼睛,情緒很煩躁,所以口氣很不和善:「你沒看到攤位上這塊牌子嗎?現在不報名,下午再來。」
「高飛,你讓誰下午再來呢?」我繼續瞇著眼睛。嗯?這聲音有些耳熟,還知道我名字,可佛都不可以阻擋我休息,別說是熟人。
「我就說你呢,怎麼了?」我嚷聲道。
話剛說完,我立馬感覺到現場的氛圍不對,烈烈火風中竟然有一股冷冽的殺氣向我襲來。我打了一個寒顫,忙睜開眼睛,在看清來人瞪大的眼睛後忙擺出笑容說:「啊,小林,原來是你啊,呵呵,怎麼有空來我們學校了,哈哈,難得難得。」
我乾笑著熱情地起身迎接這小子,心裡直犯嘀咕:不知道這小祖宗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該不會又突發奇想地做了什麼新菜讓我當白鼠吧?
我熱情洋溢,我彎腰鞠躬,我死而後已,只要不讓我當白鼠,我幹什麼都願意!站在這小子旁邊,我斜眼往這小子手心裡瞟了瞟,還好今天這小子手裡沒提東西。
我暗暗提著心,把小祖宗領到了座位上。小林坐定,臉上的寒氣已經緩了過來,這小子忘性大,不記仇,這倒是一個優點。
小林嘟著嘴巴,抬眼瞪我:「我在家無聊啊,又沒什麼事幹,就想來學校找你了。可是地鐵坐過了站,我只好往回坐,下了車好不容易問路到了你們學校,我才想起來沒你號碼。然後我就在學校亂轉了,轉了半天肚子餓了,我就又問路走到食堂了啊。」
這小子居然把「來學校看我」這麼一件簡單的事搞得和歷險記一樣的,我真想學周星馳電影來一句「I 服了 U」。可是當我看到小林額角的一粒粒汗水的時候,我的心裡居然流淌著一股細細的暖流。
「你那什麼眼神啊?」小林奇怪地看著我,把我喚醒。
「啊,沒什麼,你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飯。」我振了振神色,輕聲地說。
食堂。
「我吃飽了。」小林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放下了面前的碗。
「哦,不急,坐會兒。」我還沒開動,正在用手機看小說。我們坐在一個正對著電風扇的陰涼角落,這麼涼快打死我都不願意這麼快出去被蒸烤,尤其是當我看到周圍三張桌子上方都沒有電風扇的時候,我更堅定了這個想法。我們學校食堂比較摳門,每四張桌子上方才會設一台大的風扇,所以夏天來食堂吃飯搶的不僅僅是菜,還有電風扇。今天,我們的運氣相當好,前面一桌的人剛走,我們就到了。
「那我先出去了啊。」小林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碗,我正看得全神貫注。
「嗯,好啊。」我機械地點了點頭,應聲。
「哼。」小林「哼」了一聲,起身離去了。
愛情是九月驕陽下的曇花,本沒有可能存活,卻意外綻放。人是自我的動物,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愛情有了生命。
我一邊用筷子往嘴裡送菜,一邊吹著涼風愜意地看著小說。這兩天迷上了一個筆名是「豬頭」的作者,這傢伙文筆不算特別出眾,甚至很多細節描寫只用了三兩筆簡單的白描,名氣嘛,反正在此之前我沒聽說過他的名號,可他寫的這個初戀的故事卻淡淡地打動了我。
也許你很奇怪為何我說是淡淡地感動,怎麼說呢?用他的文字說,愛情是九月的曇花,在青春中起舞,在驕陽下枯萎,初戀的愛慕經不起一點點折騰,繁華的偏執走了一段貌似很長其實很短的歲月,憂傷的埋葬再回首時只剩一點微悸的淡然。(寫到這,很多人好奇這本書是什麼了吧?豬頭悄悄透露一下,書名《和小妖談談情說說愛》,我的下一部作品哦,將於下半年連載)
我不知道朋友們可不可以感受到這樣的觸動,總之我的心無法逃離地跟隨著這傢伙的筆觸在走,或許只是因為我也有一段不那麼美妙的初戀的緣故。所謂同病相憐罷了!
我正看得如癡如醉,卻被人打擾了,一個無理的傢伙探出一個拳頭在我坐的桌面上敲了兩下:「喂,你吃完了沒?吃完了就把座位讓開。」
我平生最討厭別人和我囂張,以前上大學的時候有個傢伙很無理地插隊打飯,可他也不看看我們有幾個人,我和子揚兩個人當場把那傢伙放倒了,自從那次以後那小子只要碰上我就二話不說灰頭鼠臉地繞路走。當然,現在我只有一個人,我還是需要先審時度勢一下雙方之間的實力對比,再做決定要不要教訓這個囂張的傢伙。可轉念一想,不對呀,我現在的身份是老師,這裡是學校食堂,我的地盤,還要審度什麼?
「催什麼催?你是哪個系的,怎麼這麼不懂規矩?」我拿出了老師應有的威儀,坐在原位,把頭抬高,很鎮定地看向來人,來人也一臉煞氣地瞪著我。
「顧子揚。」
「高飛。」
看清對方後,我們二人同時失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