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邪少 第4卷 第189章 老兵
    雲羽手裡的這個大搪瓷茶缸上面是一個閃閃發光的紅五星,下面寫著為人民服務五個大字。轉過來,是一個微笑著的毛主席的頭像,下面寫著毛主席萬歲。他一邊喝水一邊四下看看,小屋子的牆上掛著一個相框,裡面有著很多黑白照片。都是一些穿著軍裝的年輕人在燦爛地笑著。

    雲羽伸著脖子看了幾眼,然後脫鞋坐在了小炕頭上,對面是老頭,老頭背後的牆上有一張老地圖,這張地圖很大,佔了整扇牆。在自己的身後的牆上掛著一個很大的等離子大彩電,一根信號線從窗戶框上伸了出去。窗戶框上被鑽了一個洞,大小和線剛好。老實說,這電視和這個屋子完全不成比例,也不協調。

    老頭拿起一個用塑料布包裹著的遙控打開了電視,然後說:「你要是看電視可以過來擠一擠。」

    雲羽笑著說:「我還沒請教您的尊姓大名呢。」

    「我?」老頭搖搖頭笑著說:「你要是不提,我都快忘了。你就叫我老黃吧。」

    「我叫雲羽。」雲羽沒有動。

    老黃從桌子上拿出一個酒杯,倒了一杯酒遞了過去:「年輕真好,真好。」

    聽起來有些傷感。他隨手抓起幾顆花生米,一張嘴扔進去一顆,嚼了幾下,又是一顆。雲羽端了酒杯一口悶了進去,抓了花生米也吃了起來。電視上正演著石原慎太郎要以東京的名義從私人手裡購島的事情。然後中國的外交部聲明抗議。老人一伸手就從桌子上拽出了另一個搪瓷茶缸,給自己足足倒了半缸子酒,然後喝了一大口。

    這個缸子外沿是藍色的一圈,裡面是一個個和平鴿在飛翔。下面用繁體字寫著:贈給最可愛的人。

    老黃氣呼呼地說:「美國人不長記性,在朝鮮被我們打得和孫子一樣老實,在越南也是夾著尾巴逃了,怎麼還敢來?」

    他開始從桌子下拿出一個個的古董,一把刻著「US」字樣的水果刀,刮鬍刀、羊絨被、還有拐脖子手電筒、手套……

    老黃指著說:「你看看,其中一部分是聯隊獎勵我的,一部分是我自己得到的。這些應該讓美國人看看,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那時候,毛主席也讓外交部說了懸崖勒馬,但是,美國人不勒馬,你不勒馬我們立即就出兵了,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一路把美國人打回了三八線。」

    雲羽立即來興趣了,湊到了老黃的身邊說:「您是老兵?給我講講當時的情況吧。」

    「你愛聽?」老黃看看雲羽。

    「我也是兵。」雲羽笑著說。

    老黃斜著眼用那已經乾癟的眼睛看著雲羽說:「你是兵你來我這裡幹什麼?你不去打鬼子不去打美國人,你來這裡幹什麼?甭騙我,沒有你這樣的逃兵。」

    「我休假呢。」雲羽發現,老人警惕了起來。他笑著說:」我真的是兵?」

    「鬼子兵吧!」老黃看著雲羽,只說了四個字,就沒說什麼。

    雲羽為了能聽到老兵的故事,不得不掏出了軍官證遞了過去。老人反覆對照,然後竟然從炕上站了起來,彎著腰嚴肅地敬了個禮,喊道:「原來是首長。」

    「誒呦喂老爺子,你這不是折煞我嗎?」雲羽開始拽老爺子的胳膊,拽不動,乾脆直接跪在了炕上說:「老爺子,我給您磕頭,給老前輩磕頭。」

    這樣,老黃才慢慢放下手,從那崢嶸歲月的回憶裡恢復了過來。他慢慢坐下,眼睛裡竟然留下了渾濁的老淚。他擦了一把後說:「一想起年輕的時候,就忍不住激動。現在老了,不中用了,沒想到還能在這個鬼地方見到首長。」

    雲羽也坐好了,端起酒杯說:「老爺子,我敬你一杯,是晚輩敬前輩的。」

    老黃端起來喝了一口說:「現在每個月拿國家那麼多錢,卻只能每天坐在這裡看電視,沒用了。」

    他喝了一口酒,然後又從桌子上拽出一個鞋盒子,這個鞋盒子用煙紙裹了裡三層外三層,用漿糊粘上去的。鞋盒子上蓋著一塊布,老爺子打開後給雲羽看。他說:「我收藏了200多個毛主席像章,這個是我收藏的最大的一個,也是我最喜歡的一個。」並且站起身來用手輕輕撫摸並深情的望著毛主席的像章,說道:「我要永遠把毛主席記在我的心中。」

    對毛主席的熱愛和尊敬雲羽這一輩人永遠都無法那麼深刻地感受到,但是面對這樣的場景,他的內心裡也激起層層漣漪,一種感動油然而生。

    老黃說:「 我們對敵人從不畏懼。當年毛主席教導我們,美帝國主義是紙老虎,我們要在戰略上重視他,在戰術上藐視它。」他說:「你們和美帝國主義打仗不要怕,沒什麼好怕的,就像毛主席說的那樣,他們就是紙老虎,嚇嚇人可以,真打起仗來,比孫子還老實。但是,也不能掉以輕心,當年的時候,美國人的細菌炸彈就讓我們吃盡了苦頭。細菌炸彈就跟我人差不多高,是一個鋼鐵瓶子,就跟我們現在的煤氣罐子一樣粗,一個細菌炸彈從空中掉下來就摔成兩半,裡面全部是蒼蠅、蚊子、跳蚤,他們用這些傳播細菌來殘害我們。但是我們還是打贏了。」

    「我們當時響應毛主席的號召,自願參加志願軍。我們部隊是於1950年10月19號開赴朝鮮,我所在的113師是後衛,21號跨過鴨綠江。」

    他從桌子下拽出一個畫冊來,畫冊中那張長長的隊伍浩浩蕩蕩跨過鴨綠江的畫面下方,是老黃多年前留下的一行字跡:一九五零年十月廿一日夕陽西下時,我捧起鴨綠江水,盡情地喝呀,喝呀,然後通過軍用浮橋入朝。

    老黃說:「這個畫面是下雪的,實際上我們最早出國的還沒有下雪,我們也不是像唱歌唱的那樣: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我們是靜悄悄地搭浮橋過去的,沒有一個人說話,我寫下那段話就是我當時過浮橋前在江邊喝水的情景,我當時心裡在想,我要離開祖國了,到朝鮮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我參加了朝鮮第一次戰役、第二次戰役、第三次戰役、第四次戰役、二返前線戰役,我所在的部隊是在朝鮮戰場上打得最漂亮的部隊,中國人民志願軍第三十八軍,在第二次戰役的時候我們打了一個大勝仗,就是我們三十八軍的113師。我們穿插到敵人的心臟裡面去了,最先是三三八團到達了三所裡,堵住了往南邊逃跑,南邊往北邊增援的敵人,他們全部是現代化的裝備,坦克、大炮,而我們的戰士只有四個手榴彈,一桿三八槍。」

    說到這些,老黃似乎又重新燃起了當年作戰的英勇氣概,聲音更加鏗鏘有力,並且聲情並茂地給雲羽演示了三八槍與美國半自動步槍的打法和區別。「雖然我們武器不如他們,但是我們對敵人毫不畏懼。」

    「當年彭德懷司令員給我們三十八軍發嘉獎令,寫好嘉獎令問大家沒有意見後,向作戰處長一聲令下:發!可是當作戰處長拿著嘉獎令的草稿剛走到門口,又被彭總叫回來,他在嘉獎令下又寫下了兩行字:中國人民志願軍萬歲,三十八軍萬歲。這樣三十八軍被稱為萬歲軍的故事就流傳下來了。」

    老黃這時候看著聽得入神的雲羽問道:「你是哪個軍的?」

    「哦,我,我以前歸屬陸軍第二十九軍,後來到了空軍903師,最後到了海軍,現在負責海軍陸戰隊。」

    老黃點點頭說:「好啊,那時候我們基本沒有空軍和海軍,要是有的話,打美帝就會像摧枯拉朽一樣。我們現在有了空軍和海軍,還怕什麼呢?」

    「我想是怕窮。」雲羽說。

    「美國人欺負我們夠久了,看陸地上打不過我們,就在海面上對我們耀武揚威。是時候了,這一天我等太久了。你們什麼時候才能把美帝徹底趕走?我們把他們趕下了陸地,你們什麼時候能把他們趕回老家?」老黃說著,那種期盼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樣紮著雲羽的心。他說:「這群混蛋,曾經最多的時候派了六艘航母在台灣海峽對我們示威,現在你們什麼都有了,怎麼不把他們趕走?琉球群島為什麼還沒解放?」

    雲羽這時候無言以對,他只能說:「我不是軍委主席,更不是政治局常委,這些事,我說了不算。」

    老黃心情平復了下來,開始念叨起自己做的詩來:

    行軍過漣川,城市何不見?

    滿目盡焦土,平民遭塗炭。

    白髮阿瑪尼,踏雪立路邊。

    含淚呼同木,怒指三八線。

    英雄志願軍,援朝意志堅。

    刺刀閃寒光,隊伍飛向南。

    中朝衛和平,血債要血還。

    打敗美國鬼,重建新朝鮮。

    越朗讀聲音越大,當他激情澎湃地朗誦完這首詩後,雲羽看到他眼中晶瑩的淚花,自己也熱淚盈眶了。他擦了一把眼淚,看著電視不說話。滿臉竟然有了委屈的樣子。

    「朝鮮人民對我們志願軍的支援是很大的,我記得當年我負責籌糧,但是汽車、火車全被敵人炸毀,糧食運不上來。我親眼見到朝鮮的阿瑪尼,用她們長滿老繭的雙手在簸箕裡搓谷穗,再把谷子裝到草包,送到大山洞裡去,交給戰士們。我和我的戰友們就一路背著槍保護她們一直到洞裡面。」老黃接著說:「現在我還經常想起朝鮮的人民,我們經常在打一場勝仗後,和朝鮮人民一起聯歡。所以說朝鮮話、唱朝鮮歌、跳朝鮮舞,我都『焦個曼瑪麗』,意思就是『小小的明白』。」

    他說到這裡,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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