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卓車上下來，朝南如同行屍走肉般回到宿舍。剛打開宿舍門，她便一下子癱軟在地上。背抵著冰涼的門，涼意一直侵襲到她的心臟。
遠陽學長家的事，竟然是因為我？是我把學長害成這樣的。
可是，我能怎麼辦？
我愛的是北歌啊。如果嫁給林卓，我就會傷害北歌。北歌啊，那個我最愛的人，我怎麼能傷害他呢？他已經被我傷得夠深了。
我無從選擇，真的無從選擇。
淚，蔓延一世紀。
昏天暗地地不知在地板上躺了多久，天黑的時候，朝南終於沉沉醒來。
頭像被什麼重重砸過一樣，痛得要死。但是她卻對這樣的劇痛感絲毫不在意，因為這樣的感覺可以讓她暫時淡忘掉之前發生的所有事。
她不記得遠陽學長家出事了。她不記得林卓以逼迫的口吻向她求婚。她不記得林卓說會讓她身邊的人都受傷。
如果不記得，那該多好。
她貼著牆壁單手扶著自己的身體，單薄的身影彷彿一隻羸弱的貓。她慢慢向衛生間走去，衛生間裡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剛一走進，胃裡便突然翻江倒海起來，她趴在便池上狠狠地嘔吐。
宿舍的人都不在，誰都看不見朝南此時狼狽的模樣。
她拚命地想要使自己停下來，然而卻更加猛烈地嘔吐。好累，好想死。眼淚順著她蒼白的面頰滑落，宛如頭頂在下著一場大雨，淋得她面目全非。
北歌，我好想你。你在哪兒？
她伸出手在衣兜裡翻出手機，撥出北歌的號碼，卻久久不肯摁下撥號鍵。
北歌一定是在準備比賽，我不能讓他分心。不能，絕對不能。朝南，你再忍忍，再過半個月，等北歌贏得比賽，你就嫁給他。那時所有的痛苦掙扎都會終結。忍忍就好的。
於是，朝南還是將那串數字一個一個刪除，轉而撥了遠陽的號碼。
「喂？」
「學長，」她輕輕地喚著，「我現在好想吃牛肉麵，你可不可以請我吃？」
遠陽握住手機的手突然一僵，電話那邊的聲音有濃重的鼻音，是哭了嗎？他不敢問，他只是定定地回答：「好。」
「那，老地方見。」
「嗯。」
掛掉電話，朝南重新梳洗了一遍，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然而她並未察覺，當遠陽在麵館面前看到她蒼白的面容時，有多麼心疼。
可就像她什麼也不對他說一樣，他也同樣選擇了沉默。
他臉上依舊掛著溫暖的笑容，就像最初看到他一樣。這個少年給人的感覺永遠都是那麼的安寧。
進入麵館後，朝南要了一碗牛肉麵，遠陽卻只是要了一杯白開水。
還是經常來的這家店，還是經常坐的這個座位，還是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窗外的風景。然而她卻鮮少抬頭去看過面前這個人。
她的一個蹙眉，一個微笑，一個垂眸，一個眼神，都一絲不苟地被納入他的眼裡。
朝南機械地將麵條送入嘴裡，食之無味。不敢抬眼看遠陽，她知道他一直在看著她。可她現在對他只有無限愧疚。
越不敢看，心裡就越難受。終於，她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入碗裡。沒有聲音，她疲軟到只有眼淚。
遠陽看著眼前這個女子，這個他安靜愛了兩年的女子，這個他以往總能在她難過的時候說出很多話來安慰的女子，竟說不出一句話。
他只是伸出手，觸到她的頭，然後輕輕地撫摸。
朝南的雙肩不住地顫抖著，她硬生生地對遠陽說道：「學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
遠陽淺淺地笑了，「傻瓜，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家是林卓害的。都是因為我才會害你這樣。」
遠陽的手僵在那兒，他不再說什麼。
「學長，就再等半個月好嗎？半個月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北歌說會娶我，那時，你和林卓都不用再愛我了。我們都不用再這麼痛苦了。」
原來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北歌啊。遠陽的笑容變得苦澀。可是，他又能怎麼辦？在她面前，他從來不懂得拒絕。她讓他等，他就等。哪怕犧牲的是自家的公司也沒關係。
窗外，夜色微闌。燈火繁爍，卻都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