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畫上的女子,竟然是她啊。
素色線條,時而柔和時而剛硬,在白色為底的畫紙上,就那麼一筆一筆將她的舉手投足描繪了出來。
這張是她低頭在走廊上路過的時候,這張是她站在洋槐樹下等公車的模樣,這張是她坐在沙雪裡手裡拿著一杯透明的伏特加的樣子,這張是她正在大口吃牛肉麵的樣子,這張是她站在天樓上無望的姿勢……
太多太多了。多到,朝南自己看到這些畫的時候,都忘了自己曾經做出過這樣的姿勢。
長卷髮,放空的瞳孔,疏離淡漠地隔離著人群……時至今日,當她以一個旁觀者的態度去觀看自己時,才發現,原來她朝南是這麼一個淡漠的女子啊。
原來,她這麼淒楚無助。
同時逆襲而來的,還有感動。
試問,這世上會有幾個人,在你荒蕪得連自己都忘了自己的年華里,跟在你身後,亦步亦趨,用他透著暖光的瞳孔,攝下你的一舉一動。儘管姿勢寂寞,卻還是在他的歲月裡如一幀幀黑白影像,線條清晰地構築他阜盛的回憶。
這場原本屬於你的記憶,卻是由他來幫你記刻。
朝南晃悠著向後退了幾步。眼睛一陣劇烈的酸楚,眼淚便隨之洶湧而來。好像有一隻長著長長指甲的無形的手,一把揪住她的心臟,用那長長的指甲,掐進鮮紅的跳動著的肉裡,好疼——
這是她的第一個反應。
真的好疼。
她並不知道這樣的疼痛就是來源於她長期漫不經心地對待自己,當發現這世界上竟還有人以這般幾於沉默的方式在記掛她的時候,二十年來鋪天蓋地的回憶就交錯重疊起來,牽扯著她的每一根神經末梢。
可是,之前的她,從來就不知道啊。
於是當她知道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竟毫不爭氣地哭起來。一開始只是默默地流淚,後來,竟失聲痛哭。
擋在展板前的人聽到這哭聲,紛紛轉過頭。卻只看見,一哭得梨花帶雨的淚人。起先是一驚,再一看,卻覺得,這女生好眼熟。
「畫中的女生好像就是她誒!」不知誰喊了一聲。
「對哦!她就是畫上的女生嘛!」
一時間,大家趕緊圍過來,都想看看讓遠陽如此傾心的究竟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