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在說這些的時候,爺爺坐在一旁靜靜地聆聽。他定是這樣沉默了好多年,每日傾聽婆婆跟他講話。彷彿這樣,他才能感受到,她還在,她好好地陪在他身邊。
這生活縱使有多麼不堪,只要他們兩個還在,他就有信心陪著彼此的生命好好走下去。
若大愛無言,也不過如此。
爺爺佝僂的身軀,像一棵巋然不動的老樹,任歲月之風撫過他的身軀,發出沙沙響聲,他本身,卻毫不動搖地為婆婆遮風擋雨。
朝南注視著火爐中的柴火,躥騰起來的藍色火苗,在唱歌。歌這盛大而卑微的生命,歌這薄弱無望的生命,歌這原始的生命的忱然。
兩片唇,緊緊地抿在一起。像是不肯向命運低頭的倔強,艱難地跋涉在生活的路途上。
遠陽心疼她這般模樣,也知道她的沉默是為何。她是個同樣也遭受命運凌虐的人,她的不幸讓他也揪心。他伸出手,將她輕輕攬進懷中。
她沒有掙扎,她明白自己這時太需要一個人來拯救。遠陽給了她一個溫暖的泊岸來停靠,她蜷在上面靜靜地舔舐黑暗留下的傷口。糜爛的肉體,腐化的靈魂,都需要漫長歲月去彌合。
她沒有信心,來走過這漫長歲月。因了無望,因了薄弱。
屋外突然躥進來一股強勁的冷風,硌得人生疼。
老人去屋裡拿了家裡僅剩的兩床被子。因為沒有多餘的床,只能靠著火爐的位置打地鋪。
他們睡在一起。兩個年輕的身軀在一貧如洗的寒冷裡緊緊靠在一起。沒有身體的慾望,沒有任何其他的雜念,就只有相互溫暖的乞求。
半夜,朝南被屋外的聲響驚醒。火爐中的柴火已經燒得差不多,溫度在空氣中漸漸低迷。風吹得感覺整個屋子都在晃。好像有人在屋外呼嘯。
她輕輕地掀開被子,又給沉睡中的遠陽蓋好。他連睡覺的模樣都讓人感覺十分溫暖。
她的手指不由得觸到他的臉,從額頭一點點滑向嘴角。他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依舊在。嗯,他是一個這麼讓人感覺溫暖的人呢。
不管怎麼說,是這個男子,給自己的生命注入了一絲暖意。心無旁騖地付出,溫暖她這薄涼的人。
其實有時候,生命也很奇特。會讓你遇到一個人,他很愛你,你也很愛他。這種愛超乎了愛情友情,不知道該怎麼來定義這種感情。或許,它該算親情。
藉著余火的光,可以看到她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皎潔,似雪。